“师父,你也在看《金瓶梅》啊?”

国子监中,卢宣已进入孔颖达的房间,就看到他捧着《金瓶梅》在那里阅读。

“外面的人都在讨论着《金瓶梅》,国子监里头,几乎是每个学院都人手一本《金瓶梅》,老夫自然也不能落伍。不过,这《金瓶梅》的故事虽然编写的颇为有趣,但是除了少数的诗词之外,其他的语句都是非常通俗,一点都感受不到文字的优雅,简直就像是百姓的日常对话一样。这种书写方式,简直就是乱来!”

孔颖达这种古板的人物,虽然也觉得《金瓶梅》写的不错,但是关注点更多的却是放在其他地方。

很显然,《金瓶梅》全书都使用白话文来撰写,甚至还在最后一页的批注里头,专门留了一段话在那里鼓吹白话文,这是孔颖达绝对不能接受的。

本来,你只是单纯的用白话文写了,那么这毕竟是小说嘛,针对的读者普遍都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匠人、百姓,孔颖达可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但是偏偏这《金瓶梅》的作者,还要夹带私活,在最后的时候,留下一篇文章在那里赞美白话文,话里话外都在说文言文的不是。

这种做法,孔颖达怎么可以忍受?

这要是大家都觉得白话文很好,那么以后谁还会觉得“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之类的句子有多么美妙?

在他看来,白话文的出现,是对儒家的一种挑衅。

毕竟,儒学经典全部都是使用文言文来撰写的。

这要是大家都去学白话文了,那么以后还有谁看得懂文言文啊?

以后谁还去学习儒学啊?

这岂不是要挖他们孔家的根?

“不仅《金瓶梅》上面在鼓吹白话文,就连今天的《大唐日报》,也专门刊登了一篇所谓的评论言文章,专门分析了白话文和文言文的优劣,还阐述了白话文的推广对大唐的意义,就差直接说要废除文言文,以后大家都用白话文写东西了。

卢宣一边说,一边递给了孔颖达一份今天的《大唐日报》。

他今天过来找孔颖达,除了正常的联系感情之外,主要就是因为看到了报纸上的这篇文章。

“白话文有什么好的?明明几个字就能说得清楚的话,偏偏要长篇大段的在那里啰嗦,这不是在浪费纸张吗?”

孔颖达的观点,应该是代表了老一派的许多人的想法。

在纸张还没有大规模的普及之前,甚至是在纸张出现之前,文字都是在竹简上面进行记载的。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要在竹简上面记录文字,不管是刻录还是撰写,肯定都很不方便。

并且一张竹简能够撰写的文字数量非常的有限。

平时一片八百字的作文,都能堆满一堆的竹简。

这么一来,大家自然是要尽可能的让文字简略一些。

能够用两个字表达的意思,就不要用三个字了。

能够一句话说明白的东西,就不要用一段话了。

文言文的出现,可以说跟当时的造纸水平是息息相关的。

同样的,白话文的出现和慢慢的流行,也是跟造纸术的发展有着密切相关的。

哪怕是没有李宽,大唐开始,也会有一些志怪小说开始使用白话文来撰写,到了明朝的时候,这种趋势就更加的明显了。

至于为什么白话文一直要到民国的时候才开始普及,这就是另外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了。

“师父,我完全赞同你的观点!那《金瓶梅》简直就带坏了文字的发展方向,这要是今后大家写文章都用白话文,那么绝对会影响大家对老祖宗的经典书籍的学习和理解。所以我觉得师父您应该在朝会上弹劾一把这本《金瓶梅》,要杀一杀这股使用白话文写小说的风气。”

卢宣本身并不是什么传统文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怎么参与到白话文和文言文的争论之中。

但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名号更加响亮的话,他还是非常乐意的。

毕竟,孔颖达的名声越是响亮,他这个徒弟能够享受的福利就会越多。

这就像是你是一个中科院院士手下的研究生,还是一名不知名的副教授手下的研究生,可以享受到的隐形福利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不说我也准备这样做!如今时代变了,这种事情单靠朝会上弹劾,也不一定能够起到多大的好处,我要直接给各个报社投稿,要狠狠的压一压这股白话文的风气。”

孔颖达说干就干,手中的《金瓶梅》也不看了,开始坐下,拿起笔就准备构思攻击白话文,攻击《金瓶梅》的文章。

作为孔家传人,国子监祭酒,孔颖达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仓颉造字,让我们有了传承;圣人好学,有了《论语》……”

很快的,孔颖达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文章,通篇将文言文的好处给狠狠的赞美了一番,然后以《金瓶梅》为轰击对象,狠狠的踩了踩白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