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淡然,双手搭了一个圆,搁放在膝盖前。

她的膝盖上,隔着一把古朴红伞,落了许多灰尘,看样子已经有了很久的年份。

面容无悲也无喜。

水月没有睁眼,轻声喃喃道:“你来了啊。”

墨色的影子,在地面流淌,缓慢凝聚,苏幕遮站在水月的背后,这已是涅槃境界大能的手段,破开星君境界,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容不得有丝毫的打扰和出错,苏幕遮来到此地,布下阵法,亲身为水月护法。

苏幕遮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咬牙提醒道:“水月,不可有杂念。”

水月的头顶,已经有两颗命星凝聚而出。

第一颗本命星辰,出自于剑器近一脉的修行功法。

第二颗伴生星辰,已经凝聚有十年之久。

她与那个人断去联系,也有十年之久。

第三颗星辰,只有一道虚影,而且此时隐隐约约有破碎的痕迹。

若是命星凝聚失败,轻则道法破碎,终生止步此境。

重则经脉全毁,跌境不止。

更严重的,星辰破碎,就此陨落。

越往上凝聚星辰,便越是困难。

凝聚出三颗星辰,便修得命星境界大圆满,成就星君之位!

水月如今正在凝聚第三颗命星,这本是一个“一气呵成”的事情,可是她却迟迟不愿向前迈进,这些年来,她压抑着自己的修行境界,久久不去尝试破境。

书院之争,她解开了那道桎梏,于是便压不住了。

苏幕遮知道,水月一直有心愿未了,遗憾未解。

但其实在蜀山小霜山下,这些尘缘旧事,已经算是以一种“圆满”的方式,落定了结局。

徐藏已死。

水月闭上双眼,她脑海里回荡的,却是自己与那个男人见面相识的场景。

天都城郊,小雨微凉。

自己初入世俗。

有人问自己需不需要一把纸伞避雨。

那个年轻男人,微微弯腰的那一刻,两人对视,剑眉入鬓,凤眼生威。

风声雨声,都在脑后,那个男人说的所有的话,都被水月忘记了。

只有最后一句话。

“我叫徐藏,藏剑的藏,躲在伞下,躲在我背后。”

水月接过了那柄油纸伞。

徐藏站在了她的面前。

再往前,是来自大隋五湖四海的修行者,也是挑战者。

她本以为这些人是奔着自己来的,白鹿洞书院处在时运最差的时代,府主苏幕遮只是星君境界,被三大书院打压已久,底蕴浅薄,偏偏名声极大,若是可以击败白鹿洞书院剑器近一脉的传承者,便可以名扬四方。

彼时,徐藏还未出名。

那一日后,徐藏便出名了。

一柄铁剑,打杀了同阶所有修行者,直登星辰榜,与扶摇周游齐名。

后来水月才知道,那柄铁剑,就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神兵利器之所以锋利,是因为主人剑气强盛,无可匹敌。

那柄铁剑很普通。

自己接过的那柄油纸伞,却不普通。

那是一把真正的名剑,真名为细雪,是徐藏最重要的东西。

她忘不掉那一日的场景,也忘不掉徐藏。

她拼命修行剑气,一路击败诸多敌手,登上了星辰榜,当年的大隋,诸多天才横出,莲花阁的袁淳先生,把她排在星辰榜第八。

那时候的天都,传得沸沸扬扬,说白鹿洞水月与徐藏很是相配,两人同修剑气,又是星辰榜上赫赫有名的年轻天才。

他们只见过一面。

却有人说,徐藏已和一人私定了终生,那人正是水月。

水月不关心那些谣言,她只关心徐藏的态度。

那时候......徐藏并没有否认。

于是她满心欢喜,做了一把与细雪相配的红色油纸伞,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

她第二次看到细雪的时候。

她看到了挤在那把油纸伞下的徐藏。

还有他怀中的聂红绫。

那一日后,徐藏和聂红绫神仙眷侣的消息,在天都传开,徐藏承认了自己真正的恋人,是紫山山主的亲传弟子聂红绫。

两人骑马同游,踏遍大隋,斩杀北境大妖,击败诸多强敌。

蜀山的陆圣前辈与赵蕤先生,是交情无二的师兄弟,两人之间的情谊,胜过亲兄弟,留下来两柄长伞,一红一白。

徐藏撑着那柄白伞,聂红绫腰间挂着一把红伞。

一把白伞,一把红伞。

一把“细雪”,一把“瘦烛”。

最是登对,最是般配。

那一日后,水月埋下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那把伞。

原来这一切......

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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