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的兵马来了河口堡,这等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堡寨,叫人们议论纷纷的是,总兵府的军爷们去了高家,都说那位关老将军和高家有旧,两家关系不浅。

“铛!铛!铛!”

望楼上,倪大使劲敲响了铜钟,街道上秦忠带着军丁们挨家挨户地敲门喊话,“总兵府的关将军有令,都去百户府前听消息。”

刚刚遭逢大变的河口堡里,随着军丁们的喊话,还有那响的不停的钟声,各家各户都提心吊胆起来,不知道那位关将军召见他们有什么事。

百户府里,尸体都已经被收敛,不过整座宅邸仍旧透着股血腥味,关爷站在百户府大门前,朝身旁的高进道,“小高,你和老汉说句实话,你手上到底有多少人马?”

关七听倪大提过,当晚来百户府的贼人起码得有五六十,算上高府里那些伴当有小二十,这随便算算就有七八十人了。

“六十多人总有的。”高进不明白关爷问这个干什么,但仍旧回答道,并无隐瞒。

“这样的话,倒也该够了!”关爷自言自语起来,古北寨是他的一桩心事,他想回骆驼城养老,如今得偿所愿,反倒又放不下这份亲手打下来的基业。

百户府前,堡寨里的几十户人家全都到齐了,再算上秦忠先前召集来的军丁,河口堡的军户差不多来了大半,把百户府前那块空地给挤了个满当。

关爷虽然没着甲,但他须眉皆白,身材高大,在一群铁甲森然的总兵府家丁里扎眼得很,众人一看便晓得这就是那位关老将军了。

朝杜铁牛点头示意,随后这位看着像座铁塔一样的大汉便站出来,朝底下众人高声道,“总兵府有令,神木堡东路各堡寨家家出兵,攻打火落赤诸部,军情紧急,但有延误者,严惩不饶。”

“张百户不在,你们每家都要重新出人,由秦总旗带队,明日便出发去关墙外和大军汇合。”

听到是要出兵打鞑子,堡寨的百姓们初时还不以为意,这几年骆驼城哪年不起大兵打鞑子的,可是等杜铁牛说完,大家都炸开了锅。

张贵先前带着官军说是出关巡边,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大家都以为是凶多吉少,如今又要他们每家出人,这日子还怎么过?

秦忠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就堡寨里那点人出关跟鞑子打仗,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他虽然废物,可他阿大当年也是正儿八经上过阵的,和他说过大军出塞,临时征召的军丁民壮,说穿了就是辅兵和苦力,前面将军们要是带着家丁打赢了鞑子,那就跟上去掩杀,可要是打输了,那就是用来阻挡鞑子追兵的炮灰。

“吵什么吵!这是总兵府的军令,你们哪个敢不从?”

杜铁牛圆睁双眼,瞪着底下那些七嘴八舌哀求起来的百姓,声音好似炸雷一般,吓住了众人,“再嚷嚷,都把你们当贼人砍了。”

随着杜铁牛言语,那些总兵府的家丁们也都猛地拔刀出鞘,那一片仓啷啷的拔刀声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于是一个个都闭了嘴,大家最后只能看向站在那位关老将军身边的高进,如今能和总兵府说得上话的就这位高爷了。

过来百户府前,关爷就和高进说过,这趟他带总兵府的家丁过来就是来给他撑场面,让他好收买人心的。

高进看着底下众人都眼巴巴地瞧着他,也没有犹豫,径直从关爷身旁站出来,躬身道,“关爷,河口堡官军已随张百户出关巡边,剩下各户人家实在凑不出……”

“小高,不是老汉不卖你情面,而是军令如山那!”关爷打断了高进,然后白眉一抖,斜着眼看向底下河口堡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大好前程,何必为这等小事……”

“关爷,这堡寨里的总是高家的故旧相邻,高进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看着高进为大家求情,底下众人都紧张起来,伸长脖子盯着那位关爷,不知道这位关爷能不能答应高爷。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关爷佯做愤怒,看着高进,脸上满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最后愤愤道,“小高,你给他们求情,谁给老汉求情,总兵大人的军令,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关爷,高进晓得您的难处,但自古道‘兵在精不在众’,河口堡如今只剩下些老弱,上了战场如何跟鞑子厮杀,高进愿和同伴相代。”

高进折身拜倒,这时候底下那些军丁里,还有些血气地瞧着这一幕,都只觉得羞惭不已,他们中大多数人正值壮年,怎么也算不得老弱。

“你可想清楚了!”关爷脸色板了起来,然后看向底下那些河口堡的民众,高声道,“若是他们去,未必要上阵和鞑子厮杀,若是你去,便要亲自冲阵,这其中凶险,可不是杀些区区马贼那么简单?”

“关爷,高进想明白了,还请关爷成全。”

高进再拜,这时候底下军丁里,有人红着眼喊起来,“高爷,俺随你去!”“高爷,俺也跟你去。”

“自古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既然小高你执意要代他们走这一遭,老汉便替你做这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