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步兵大队的机关枪中队,将全部十二挺九二重机,统统推上了散兵线的最前列,随着副大队长秋明少佐一声令下,十二挺重机关枪突然喷出了火舌。

打响之际,这些重机关枪距离西坪村的八路军村西防线,已经不足三百米。

重机枪的射手、弹药手以及负责抬枪前行的士兵,均呈弯腰下蹲姿态;与此同时,紧随在重机枪后面的日本兵,则挺直着身体端起手里的三八式步枪,朝着机关枪横扫的方向射击。

八路军徐旅二营6连的指战员们,遭到的就是如此猛烈密集的弹雨倾泻。王双龙从对面响枪的方位,判断出日军已经进入了己方的射程,当即传令开火。

6连的火力,与此刻日军的火力相比堪称孱弱的很:两挺捷克式轻机关枪,不足两百枝的步枪,在狭长的防线上与日军激战。大家无不抱定着决一死战的心态,拼命地朝着对面的枪林弹雨还击。

听见九二式重机枪的集体咆哮,仍在村东关门山山口的冯长治马上意识到,敌人的新攻势加大了力度。这时他还不知道日军已经将针对村西的佯攻改成了重点进攻。现在,二营的6连全体在村西;北边村头是7连的两个排,连长魏鑫负责指挥;南边村尾的7连两个排在刚才的激战中损失过半,副连长牺牲,现在是7连指导员带着一个排补充过去;而冯长治手里,只剩了不足一个排的预备队。

在人喊马嘶的大柏口的一棵苍松下,刘恕正催促营长赶快去前线指挥作战,山口这一带的撤退由他来主持。恰好张绣带着几个人搬运西坪村战总动委的卷宗档案以及相关的物品退过来,见了冯长治,张绣急忙打听前面的战况,冯长治告诉她,6连和7连会尽最大努力顶住前线,但是后方的撤离速度要加快,没必要一定带走的东西绝对不要管。

冯长治对着张绣说这话,其实也是说给一旁的教导员听——让二营长记忆犹新的是,长征前夜、红军从江西苏区突围的时候,正是中-央机关舍不得丢弃大量的坛坛罐罐,导致整个部队行动臃肿迟缓,给担负阻击断后的作战部队造成了惨烈的伤亡。

但教导员没有听见营长的这句话,因为他正大声地吆喝刚刚从身边经过的一辆独轮车小心行驶,车上装的显然是在他看来很重要的东西。冯长治已经没有心思查看那独轮车上装的是什么了,他转身就要往村西赶,不料张绣突然拉住了他,漂亮的营部女文书不易觉察地瞥了一眼在旁边大发雷霆的教导员,继而对冯长治问道:

“营长,我听说河口村那边今晚先和敌人交火了,情况危急吗?”

夜色浓郁,冯长治看不到张绣脸上透出的一缕绯红,二营长也并不像吴子健那样了解这个女兵对新任敌工队长的情愫,于是随口说了一句:“不好说,夏连长带着骑兵支援过去了,还没有消息。”

说罢,冯长治就朝着身边的二十几个战士一挥手,带头跑向了村西前沿。

张绣有些恍惚地看着营长跑走的方向,似乎想再喊一句什么,却张了张嘴,没有喊出来。

“小张,还愣着干什么?”教导员训斥完了刚才推独轮车的几个人,转身发现了女文书:“赶紧往山口那边搬运;战总动委的东西,还有多少没有起运?”

“重要的东西我都装箱了,其余的,能不要就不要了吧?”张绣记着刚才冯长治的嘱咐。

刘恕再次怒吼起来:“怎么不要?那都是二营、还有战总动委开辟革命-根据地的宝贵经验和见证,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我拼了命也得保护它们!”

张绣一下子慌乱起来,她让那几名战士继续朝大柏口方向抬运物品,自己则转身往战总动委办公的村公所跑。刘恕急得在她的身后大喊:再找几个战士和老乡帮忙,你一个人能拿多少?!

村西的枪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迫近,这引起了守村头的7连长魏鑫的警惕:听鬼子重机枪的气势,非常惊人,应该不下七八挺之多,步枪声也十分密集;反观自己把守的村头的外面,已经没有了任何敌人进攻的迹象——刚才两挺歪把子的交叉猛扫,显然让试图摸上来的敌军感到了恐惧。

“连长,鬼子好像掉头猛攻王连长他们了。”

魏鑫身边的一个排长说到,他的耳朵也在侧着聆听村西的动静。于是他们都听到了,在九二式重机枪的吼声里,捷克式的脆叫不甘示弱地回应着,可是他们也都清楚,6连只有两挺捷克式,今夜却有漫长的防线。

“刚才营部送过来的弹药,六五口径子弹多不多?”

魏鑫问自己的部下,他们这两个排有不到十枝的三八式步枪,使用六点五毫米口径的子弹。

“不多,弹夹都是用一个洗脸盆装来的,也就小半盆,全部分给拿三八大盖的同志了。”

魏鑫沉吟了一下,然后果断下令:村头留一挺歪把子机关枪,弹斗装满六个弹夹,另外一挺则携带一批弹夹立即到村西阵地去支援。

一个战士一听就急了:“连长,鬼子要再摸上来咋办?咱们可是奉命死守村头的,丢了阵地,营长、教导员不会饶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