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碧波万倾。

万点金鳞跃然其上。

一片雪白的帆影,在金光闪烁中,踏波前行。

从大唐的显庆五年,百济与倭人就在密谋合兵攻打新罗之事。

但世事无常。

中大兄好不容易推动倭人集齐兵力,却不曾想齐明天皇居然在九州病逝。

这之后,倭国内部经历了极大的权力更迭动荡。

倭国内,并非铁板一块。

有中大兄这样的鹰派,就有保守的鸽派。

甚至是站在中间,想左右逢源的派系。

经过数月的动荡,等一切局势明朗,百济国内,早已天地翻覆。

百济被大唐给灭了。

别说去合兵攻打新罗,就连百济都不存在了。

这种情况,令原本主战派的中大兄,饱受倭国内部贵族的质疑和攻击。

幸亏,当时鬼室扶信来到九州,力呈助百济复国的好处。

而且说明了唐军在百济的兵力只有万余人。

这种捡便宜的好事,倭国岂能落于人后?

经历一番权力博弈,最终,倭国贵族内部,终于统一了意见。

助百济扶余丰复国。

扶余丰乃是百济放在倭国的质子。

倭人上层对其十分熟悉。

如果此人继位成为百济王,今后会对倭人有莫大的好处。

正如中原春秋战国时互送质子一样。

若由在本国长大的质子归国做王,今后国策必倾向于倭国,倭人的政治投机将百十倍的收回。

为了这个战略目标达成,中大兄,做了极大的牺牲和让步。

原本他有机会在齐明天皇死后,继位为新王。

但经此事,他主动退让,由天皇一系高市继位。

为高市天皇。

后世的史书对高市有隐晦和曲笔,隐没了一段历史。

此事另有缘故,可稍后再细述。

另有一件事,就是其实此时倭人的王,皆称大王。

如半岛的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一样,皆称王。

《三国志·魏书》中,就有倭女王卑弥呼,派遣使者朝见魏明帝曹睿的记录。当时,魏明帝赐予了卑弥呼“倭王”金印。

所以此时所谓齐明天皇,高市天皇,正确的称谓应是齐明大王,高市大王。

日本《古事记》、《日本书纪》中就提到倭王为“我等之大王”。

正式称天皇,要等到大唐李治与武则天,改称为“天皇、天后”,日月同辉,二圣临朝后。

一心仰慕大唐,想学大唐的好学生,倭王才改称天皇。

这些暂且按下不表。

倭国水师此次是倾巢而来。

战船一千七百余艘,随船兵卒有六万余人。

不要觉得人少。

以唐制来看,一船至少一半是水手,另一半是战兵。

而每位战兵及水手背后,至少还得配上三人做辅助,帮着转运粮草、辎重。

而在后方,协调粮草和物资的人员,至少又十倍于战兵。

这样看下来,出动六万人,后方动员至少达到六十万人。

这对地狭民贫的倭岛来说,已经是不可想像的大战。

堪称倾国而来。

而大唐这一方的水师力量是多少?

刘仁轨手下大楼船七艘,每艘大致有七百人。

总共下来约有五千余人。

这其中还要加上一半属于新罗王子金仁泰的新罗水手。

另外与大楼船配套的大小战船,共有一百七十余艘。

双方的实力,从纸面上看,完全不成正比。

不说别的,光是倭国一千七百余艘战般,沿着大海一字排开,那场面,便极其震撼人心。

连天连地,一望无垠。

在苏大为乘坐的唐军水师楼船上,安文生和阿史那道真、苏庆节等人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

海战不比陆上。

众将都是陆战无敌,铁骑横扫的大唐勇将。

如果是地面上的决死冲锋,哪怕面对十倍之敌,也不会有丝毫怯意。

可这里是大海。

无边无际的大海,天然就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不可预知之感。

众将又没有海战的经验。

眼前看到倭人的战船,密如蚁聚,挟着节奏韵律古怪的隆隆战鼓之声,不断逼近。

那种压迫感,非但不比陆地上的战争弱,反而更加可怕。

千万艘敌船,白帆如城。

迎面碾压而来。

脚下,是大海。

哪怕唐军最坚固的楼船,都在随着海波跌宕起伏。

一种不能脚踏实地,一种虚浮的感觉,涌上苏大为身边诸将的心头。

“阿弥,倭人的船这么多,这一仗我们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