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笑了起来,这帮人胆儿真肥,剪径剪到自己这拨人头上了,算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吗?

崔东山看见那个斜挎包裹的汉子,崔东山眼睛一亮,可以可以,极好极好,送枕头来了。

前不久还跟先生讨论着如何邀请包袱斋祖师爷落脚青衫渡一事,这就来了个与包袱斋祖师爷出身一脉的洛阳木客。

洛阳木客,是个统称,属于一群躲在深山中的隐世野民,有个代代相传的古老规矩,双手不可以沾钱,偶尔下山见人,喜欢以物易物。而开创浩然包袱斋这个行当的老祖师,就是洛阳木客出身,但是因为打破了祖训,被祠堂除名。双方算是同脉不同流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刘琰,与眼前这个木讷汉子,双方在祠堂谱牒上边的山中辈分,是怎么算的。

至于那个佩刀女子,也是极有来历的。

与白也是同乡,在山上算同年同辈,白也还曾为她写过一首脍炙人口的赞颂诗篇。

数座天下年轻候补十人之一,竹海洞天的少女纯青,小姑娘的技击之术,就学自秦不疑。

秦不疑和松脂,都曾跟随南婆娑洲醇儒陈氏出身的陈容,一起去过槐黄县城,在那骑龙巷,当时负责为落魄山待客的,是贾老神仙和陈灵均。

崔东山一本正经道:“幔梦姐姐,钱猴儿,你们几个都先撤退,点子很硬,扎手!我琢磨着对方兵强马壮的,咱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先容我试探对方深浅,要是一言不合就干架起来,你们也别管我会不会被人欺辱,赶紧去找我先生,速速搬救兵来替我解围,事先说好,你们可别撂挑子当缩头乌龟啊,只管放心,天底下没有我先生找不回来的场子!”

简明哑然失笑,还想智取?

曾先生以心声提醒道:“简明,

如果我此次不是有事相商,是绝对不愿意主动招惹他的,见了面,只会绕道走。”

简明疑惑道:“是那种看似玩世不恭、喜欢嬉戏人间的世外高人?”

曾先生刚要说话,就听到简明继续说道:“肯定是了,我的这位祖师爷,何等玉树临风,年轻有为……”

曾先生脸色微变,瞬间伸出手,按住简明的肩膀,再以双指弯曲,在少年后颈处接连敲击数下,最后以拇指抵住简明后脑勺,盯着那个白衣少年,以心声说道:“崔宗主,如此作为,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简明只是奇怪为何曾先生的一连串动作,少年修士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处于一种浑然不觉的玄妙境地,尚在走神,并未回神。

崔东山一脸茫然,我不认账,你能奈我何?有本事就来打我啊,来一场问拳啊,三拳过后,老子满地打滚,你得求我别死……

结果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崔东山立即收起这点小伎俩。

陈平安站在了崔东山身边。

崔东山连忙将功补过,以心声岔开话题,说道:“先生,这个家伙,除了赊刀人身份,还有可能是那位历史上的‘徙木者’。”

陈平安微微讶异,问道:“那个‘徙木立信’的典故中,籍籍无名的徙木之人?”

徙木者,当然是两个人,一个是为何要徙木立信之人,以及一个字面意思上的搬运长木之人。前者名垂青史,后者谁去管。

崔东山点头道:“差不离了。”

陈平安问道:“是飞升境修士,还是一位鬼仙?”

崔东山笑道:“是后者。”

崔东山双手插袖,朝那女子抬了抬下巴,“还有这个秦不疑,是竹海洞天纯青的教拳师傅。当年潜入洛京,割走虞氏皇帝一颗头颅的刺客,是苻南华身边侍女青桃的师父,也是秦不疑的师妹。只是这拨人,行踪不定,藏藏掖掖,喜欢自称洗冤人,算是一个极为松散的山头,相互间不经常碰头,都不愿意待在山上当神仙,就喜欢在山下跑,行事风格类似墨家,只是类似而已。”

在陈平安和崔东山打量一行五人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那两青一白,两武夫一修士,三人刚好是老人,年轻人,少年。

陈平安遥遥抱拳笑道:“曾先生,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曾先生抱拳还礼,“无本朽木而已,当不起‘风采’二字,陈山主好记性。”

腋下夹刀的少年犹豫了一下,壮起胆子问道:“你就是陈平安?”

眼前这位青衫客,跟简明想象中的年轻隐官不太一样,这一路行来,曾先生偶尔会聊几句关于剑气长城的事迹。

曾先生还卖了个关子,只说自己欠了此人一笔债,将来有机会得还上。但是如何欠下的,曾先生没有细说。

不过当年得知年轻隐官是宝瓶洲人氏,简明还是颇为高兴的,能够与陈平安扯上点关系,即便是还债,简明也没觉得有什么。

陈平安点点头,笑道:“小兄弟是曾先生的高徒?”

简明咧嘴一笑,没有说话,行走江湖,交浅言深,这点道理还是得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