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道,似乎跟传闻不符,并不是个只知道对藩王朱鸿赢愚忠的粗鄙家伙嘛。

她转身后,忍不住又转身,多看了眼那年轻人的修长背影,妇人忍不住感慨起来。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先是顶楼那个贱人领班,昨夜打扮得花里胡哨,脸上脂粉不知道有几百斤重,跟烟粉灵怪里的女妖精似的,故意跑来在她面前炫耀,说明儿她那一楼临时有单生意,挣不着钱,就是挺有面儿的。

然后今天自家三楼,又来个位浓重东秦腔口音的外乡公子哥,行为怪诞,不知深浅,却被韩国磐那几人捧着。

韩国磐在凉州军政里头,属于无欲无求那一类,正四品的击远将军,差不多是地方实权武将的最高品秩,俗话说无欲则刚,所以平日里也就不怎么把凉州城里的将种门庭当回事,一般人也不会主动招惹此人,韩国磐妻子的娘家人也不显赫,大抵上双方相安无事。

走入一间雅室,站着三位与韩国磐年龄相仿的男子,其中两人都身材高大,一看便是有过沙场磨砺和边军履历的武人,简答说就是杀过人的,而且杀了不少。其余一人略显格格不入,一袭青色袍子素雅干净,只是细看后就发现洗得有些泛白了,落在眼光挑剔的富贵门庭,此人无疑是穷讲究。

事实上,在豪阀高门之间,有些破落户的穷讲究,或是骤然富贵的瞎讲究,比老百姓的不讲究,更惹人笑话。

韩国磐歉意道:“事先没有跟公子说明情况,韩某其实还有三位至交好友,也在此等候……”

陈青牛连忙摆手笑道:“出门在外靠朋友,朋友多多益善。”

韩国磐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连三杯,一口喝光。

眨眼功夫,小半斤酒就这么进肚子了,哪怕韩国磐有再好的酒量,这份摆在桌面上的诚意,都算相当足够的。

之后韩国磐嘴也不抹,就忙不迭为陈青牛介绍起三人,两位是他的边军袍泽,本就是凉州城人氏,如今都在关内驻军任职,其中一人还有武节郎的世袭武散官傍身。那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暂时仍是布衣之身,不过韩国磐毫不掩饰自己对此人的敬重,尊称为洪先生。那人也毫不含糊,坦然受之。

五人一起落座后的酒宴,韩国磐安排了五位姿色不俗的红楼清倌,环肥燕瘦,一旁陪酒,以陈青牛身边那位女子最为明艳动人,气态雍容,显然并非一般清倌,说不准还是重金请来的女校书,或是更高一层的青楼女司先生。

说到底,在流金淌银的脂粉地,鸨儿爱银姐爱俏,说得就是手上过银子的老鸨,只认银子不认人,但是真正做生意的青楼女子,只要没到花魁头牌或是女司先生那个身份,接客一事就没什么话语权,既然横竖都是接客,自然更喜欢年轻俊俏的公子哥,谁乐意被一枝海棠压梨花?

因此那位原本不太喜欢这种氛围的灵秀女子,在看到陈青牛之后,终于有了几分由衷笑脸。

然后是那位洪先生身边的女子,也颇为不俗,身段纤细,年纪较小,巴掌大小的脸蛋儿,惹人怜爱,洪先生似乎是头回置身于风月场所,脸面有些放不开,好在倒是不至于怯场畏缩。

至于韩国磐三人身边的偎红倚翠,比起陈青牛和洪先生,就要分别逊色一筹两筹了。

照理说韩国磐大手笔花钱都到这个份上了,就不能给自己换个姿色更好风韵更佳的?

当然可以,至于为何没有,就看这位汝南陈氏的偏支子弟,是否能够心领神会了。

这顿酒喝得还算尽兴,主人韩国磐陪酒陪得很用心尽心,时时刻刻拿捏掌握着气氛,既捧高“离乡游学,仗剑任侠”的世家子弟陈青牛,也不忘帮忙为三位兄弟牵线搭桥,在这重中之重,又是那位不曾参加过会试的洪先生,被韩国磐说成了“文章之好,制艺之力,本该冠绝西北科场”的神仙人物,好像只要愿意参加乡试,就定能摘得解元头衔,去京城参加殿试不说那头三甲,最少也是个进士及第。

陈青牛一个没读过半天圣贤书的勾栏小厮,对科举想熟悉也熟悉不起来,对科举制艺的那种道德文章,更是哥俩干瞪眼,相互不熟悉。

所以当韩国磐半醒半醉,扬言要找出一大摞文章书稿,以此证明他那位洪先生的才高八斗,陈青牛连忙找借口搪塞过去,说仅看洪先生的气态,就知道绝非那池中之物。

这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应酬话,对付韩国磐这帮大老粗是足够了,可是对上那位出口成章的洪先生,显然没半点意义,反而让而立之年却仍是两袖清风的读书人,数次悄悄皱起眉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借酒浇愁,倒是他身边那位识货的清倌儿,既看破了陈公子的底细,又知晓了洪先生的满腹才华,愈发真心实意伺候起来。

千百年来,始终有一种人,死死踩中青楼女子的七寸,让她们无论身份姿容,如飞蛾扑火,如过江之鲫。

那就是贫寒书生!

当然了,是贫寒且有才华且英俊的那种读书种子。

眼前这位婵娟三楼的洪先生,除了年纪稍大,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