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晟在一旁听得真切,只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妙。

长命道友生气了。

而且第一次生气,竟然就是奔着咱们山主去的。

不愧是落魄山掌律!搁自己,哪敢呐。

长命继续说道:“前后两次意外收获,若非跟随公子,不然就算是近在咫尺之物,长命岂能收入囊中半点?”

在剑气长城牢狱内,在隐官与刑官敲定一事后,得了个崭新身份的长命,曾经施展本命神通,将那散落在天地四方的神灵尸骸,化作金色沙粒,堆积成山,大小相当于一座宁府的斩龙崖,规模相当可观。最终那些由神灵残骸被光阴长河磨砺出来金沙,依附在长命的衣裳之上,凝为一件价值连城的珍稀法袍。

长命为何对这些近在咫尺的大道机缘,看似唾手可得,却在漫长岁月里,始终不曾染指半点,当然是她不宜如此行事,也不敢如此,哪怕她那会儿是刑官的侍女之一,可要是老大剑仙不默认,老聋儿不允许,这些属于剑气长城的私产,刑官豪素和长命,都是带不走的。

按照化外天魔的估算,那座名副其实的“金山”,搁在青冥天下,可以炼制出三四位江水正神、山神府君的粹然金身。

第二次,是在落魄山,山主的师兄君倩,曾经在那宝瓶洲,与天幕处的越界神灵余孽递拳,在北岳地界,下过一场场金色大雨。

那会儿在剑气长城的牢狱内,长命就远远要比汲清更对年轻隐官心生亲近,那是一种冥冥中大道相契的福至心灵。

陈平安只得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回了仙都山再议具体事。”

看到长命有些疑惑,陈平安解释道:“马上要带着小陌再出趟远门。”

小米粒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好人山主身边。

陈平安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能有此行,还要归功于右护法的一句无心之语。”

北俱芦洲,三郎庙,陋巷饭馆内。

只因为袁宣多问了几句关于隐官的事情,就变得气氛凝重。

柳勖依旧保持那个手掌覆盖酒碗的姿势,笑问道:“是旧识?怎么说?”

樊钰聚音成线问道:“刘爷爷,真不用通知三郎庙那边?”

元婴老剑修以心声说道:“没事,连误会都算不上的事情,不必小题大做。”

其实刘有自己的顾虑。

惹谁都别惹柳勖这种一根筋的人。

好说话时,万事好商量,不好说话时,别说袁宣的太爷爷,恐怕连骡马河柳氏家主都拦不住柳勖。那就别弄巧成拙,静观其变就是了。

不过由此可见,从头到尾,只称呼那人“二掌柜”、而从不喊“隐官”的柳勖,对陈平安,不可谓不敬重。

什么只比点头之交略好?

谁信?

唯独袁宣,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笑问道:“柳伯伯,听说那位陈隐官既是剑修,还是一位武学大宗师?”

按照当年那份榜单显示,作为数座天下年轻十人之一,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是元婴境剑修和山巅境武夫。

柳勖挪开手,夹了一筷子酸辣大白菜,点头道:“刚到剑气长城那会儿,二掌柜其实还不是剑修,不过拳法确实很高,我听黄绶说过,二掌柜少年时第一次游历剑气长城,好像输给过曹慈三场,后来再回剑气长城,曹慈已经离开了城头的茅屋,不过二掌柜赢了中土玄密王朝的郁狷夫,那两场问拳,我都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

袁宣又问道:“陈隐官是不是喜欢背剑穿法袍?”

柳勖不再喝酒,只是夹菜,喜欢细嚼慢咽,缓缓道:“平常时候,不穿法袍,不过到了战场,喜欢多穿几件。不少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尤其是年轻一辈,就都有样学样了,再不觉得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保命要紧,说不定还能多赚一笔战功。至于二掌柜身上最多穿了几件法袍,一直是个谜。那会儿二掌柜已经去了避暑行宫担任隐官,没法问他。”

“‘南绶臣北隐官’这个说法,如今流传不广,以后你们就会明白这个说法的意义了。”

“在战场上,宁肯遇到宁姚,也别碰到隐官,不是开玩笑的。”

“除了托月山大祖的关门弟子离真,还有甲申帐那拨剑仙胚子,一个比一个出身隐蔽、来头大,一场处心积虑的围杀,结果在二掌柜手上,一样吃了大苦头。而且如今那个身为蛮荒共主的剑修斐然,也曾暗算过二掌柜。”

似乎不太像?

印象中,是一个极有礼数的人。

那就是同名同姓了?而且一样来过咱们北俱芦洲,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柳勖微微皱眉道:“袁宣,说话就不能爽快点?”

袁宣哈哈大笑,这才不继续兜圈子,与柳勖说起了自己当年那场鬼蜮谷游历的细节,在那铜绿湖,是如何见着了那个头戴斗笠、穿法袍的背剑游侠,自己还曾邀请对方一起垂钓,看得出来,对方与自己这位“袁一尺”,是货真价实的同道中人,袁宣那趟游历,除了奔着蠃鱼而去,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