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澈一边小心翼翼注意着战场四周,其实空荡荡,看似毫无危机,只是范大澈依旧担心大地之下,藏着些鬼祟妖族修士,会戳他一剑,或是砸来一件法宝。

战场上,这样的事情很多。

范大澈曾经亲眼见过一位资质极好的同龄人剑修,一着不慎,被一位藏身于地底的搬山妖族修士,早早算准了御剑轨迹,破土而出,扯住剑修两只脚踝,将后者直接撕成了两半。战场上,真正最可怕的敌人,往往不是那种瓶颈境界、杀力碾压某处战场的强悍妖族,与之对峙,除非必死之地,大可以避其锋芒,更加让人忌惮的,是妖族修士当中那些初衷不为战功、只求砥砺道行的,出手阴险,擅长伪装,永远追求一击毙命,杀人于无形,一击不中便果断远遁,这类妖族修士,在战场上更加如鱼得水,活得长久,偷偷摸摸游曳于各处战场,一桩桩战功累加,其实十分可观。

据说蛮荒天下年龄最小的上五境剑仙,那个叫绶臣的大妖,当年就是凭借这个阴险路数,一步步崛起。

更可怕的地方,在于绶臣哪怕成为了上五境剑仙,依旧喜欢如此鬼祟行事,隐匿大妖气息,刻意压制剑仙气象,一直以金丹妖族修士,投身战场,伺机而动。

就因为这个,以至于阿良当年在一场战事中,亲自寻觅绶臣的动向,最终被阿良找出,遥遥递出一剑,只是绶臣本身就是剑仙,当时又用上了传道恩师的一道护身符箓,最终得以逃离战场。

范大澈突然愣了一下。

自家那位二掌柜,不正是如此吗?并且可以算是这一行当的祖师爷水准?

只是可惜成了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

不然二掌柜哪怕不担任他范大澈的护阵剑师,由着陈平安一个人,肆意出没各处战场,加上成了剑修,本身又是纯粹武夫,再有陈平安那种对于战场细微的把控能力,以及对某处战场敌我战力的精准计算,相信无论是战功积攒,还是成长速度,都不会比那绶臣大妖逊色半点。

宁姚的那种剑仙风采,当然惊心动魄,让人心神往之。

但是无论如何敬畏、仰慕,宁姚就只是宁姚,整个剑气长城的同龄人,谁都学不来宁姚。

可是二掌柜的对敌风格,其实就连范大澈都可以学,只要有心,亲眼目睹,多听多看多记,就能够化为己用,精进修为,在战场上只要多出一丝的胜算,往往就能够帮助剑修打杀某个意外。

前方战场上,陈平安不再御剑后,主动身陷重围,落在了一处妖族结阵厚重的包围圈当中。

拳架大开,一身磅礴拳意如江河流泻,与那宁姚先前以剑气结阵小天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小心、或是胆敢近身者,先与我拳意为敌。

一头身躯天生大如凉亭的妖族,既是开窍成了修士,两件本命物又是专门用来叠加护身神通,凭借天生强横体魄,横行战场。

结果直接被陈平安以拳开路,整个人如一把长剑,当场将其切割为两半,汹涌鲜血又被拳意震散打退。

打人千下,不如一扎。

陈平安对敌,就只一拳。

一人陷阵,四面八方皆是敌寇环绕。

依旧力争一拳毙敌,伤其根本,碎其魂魄。

每一拳看似都是在节省气力,但是每一拳事实上又都极其势大力沉,一往无前,拳意之纯粹,隐隐约约,竟是可以让四周剑气主动避让开来。

一位躲之不及的妖族修士,身材魁梧,身高两丈,抡起大锤朝那砸下。

面对那个传说中的宁姚,兴许不过是等死而已,但是与眼前这个没有飞剑、唯有拳法极高的“少年郎”,好歹不缺那一战之心。

陈平安伸出一手,抵住那当头劈下的大锤,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其中,陈平安脚腕稍挪寸余,将那股巨大劲道卸至地面,即便如此,依旧被砸得双膝没入大地。

能躲开却没躲开,硬扛一记重锤,并且故意身形凝滞些许,为的就是让四周隐匿妖族修士,觉得有机可乘。

一位披挂精铁符甲的妖族兵家修士,双手持刀近身陈平安,气势如虹,劈砍而至。

还有一位金丹修士一手出袖,丢出两张分别绘有五岳真形图、江河蜿蜒的金色符箓,再伸出一掌,重重一抬起。

陈平安脚下四周大地,先是被那金丹修士以术法结冰,封禁了方圆数十丈之地。

金色材质的山岳符箓,显化出五座色彩各异、只有拳头大小的山岳,其中四座,悬在那少年武夫身边,唯有符箓中岳砸向对方头颅。

一手撑住那大锤的陈平安,抬起左手,直接攥住那把秽气浓稠如墨汁的漆黑法刀,手掌心的纯澈拳意,与黑色刀光摩擦,火光四溅。

手腕一拧,将那死活不愿脱手丢刀的兵家修士拽到身前,去撞击金符造就而成的那座袖珍山头。

已经完成诱敌职责的砸锤妖族,手中大锤再无法砸下丝毫,便暂时收回兵器,高高抡起手臂,想要再来一次。

兵家妖族修士一个见机不妙,既不想要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