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没事,徐骁也是,我早就习惯了。”

一切都历历在目,那些话语更像是依旧回荡在耳畔,久久不散。

徐凤年双手按在窗口上,身体前倾,怀揣着必死之心赶赴战场的陆大远,没有交待遗言,若说有,未免太过熟悉了一些,年少时的世子殿下,能够经常听到,只不过换了一个名字而已。

徐凤年缓缓转过头,望向书房门口。

那位名叫陆大远的男人,那时候最后抱拳说道:“末将陆大远!原满甲营骑将,现任左骑军副帅!向大将军请战!”

徐凤年当时嘴唇微动,那两个字,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准战!

徐凤年双手猛然重重下压,十指之下的窗沿砖石砰然碎裂。

徐凤年深呼吸一口气,向窗外昏暗处摆了摆手,示意那边的拂水房死士不用理会。

他走回书案,从一本泛黄兵书中抽出一张纸。

纸上所写内容,是一位远在关外参与拒北城建造的男子,对已经离开陵州家乡的妻儿一些碎言碎语,这封家书说这儿入秋之后,天还不算冷,缝制的千层底布鞋够用,磨损也不厉害,当时带来拒北城的衣衫也足够保暖,还碰上两位陵州龙晴郡的老乡,得空就会去城外小镇上喝两口小酒,价钱比关内便宜。听说流州那边咱们打了胜仗,拒北城的城墙很高,北莽蛮子一年半载肯定打不过来,让她和两个儿子都放宽心,以后只要每个月还收到寄去的工钱,就意味着关外这边太平得很,没打仗。最后男人让自己媳妇千万别担心钱的事情,也别心疼,孩子读书最要紧。

家书寄往中原某地,是男人的祖籍地。

这张纸只是临摹而成,真正的家书自然早已寄出。

男人到了关外后,自己不识字,也就写不得家书,是找了集市上一位籍籍无名的穷酸书生,帮忙代写。

徐凤年借着昏黄灯光,低头望着平铺在书案上的那薄薄一张纸。

最后这封家书寄出之时,正好在陆大远离开拒北城之后。

陆大远在重新进入边军的第一天,北凉拂水房就已经将这个男人那十多年时光,在陵州龙晴郡小镇上的境况调查得一清二楚,陆续寄往拒北城藩邸,然后汇总摆放在这间书房的案头。之后陆大远在拒北城或是左骑军的一举一动,拂水房谍子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归档,徐凤年对此没有阻拦,正是靠这些看似不近人情的阴暗规矩,北凉在战场上少死了很多很多人。但是在陆大远请人代写家书一事上,徐凤年专程去了趟刑房,让拂水房负责相关事宜的头目不去插手。

唯独这封信,徐凤年反悔了,让拂水房谍子截住了家书,只可惜那位做代写家书生意的年迈书生,也已跟随队伍离开边关。真要找,以关外拂水房的势力,也找得到,但是徐凤年想了想还是作罢,觉得既然手上有了家书字迹,以他的书法造诣和功力,每月伪造一封信,并不难。

但是徐凤年此时此刻,又一次后悔。

因为他发现,自己就像是根本提不起笔,哪怕之后一次次提笔,又都落下,更不知道如何去写一月之后的家书内容。

徐凤年站起身,走出书房,来到院子。

仍是无法完全静下心,徐凤年身形拔地而起,长掠至拒北城南墙的走马道,轻轻一跃,盘腿坐在墙头之上。

走马道远处很快就传来一阵铁甲震动声响,当那些甲士发现竟是年轻藩王亲临城头后,迅速默然退去,虽然没有任何交头接耳,但是各自都发现对方眼中的炙热。

徐凤年双拳紧握,撑在腿上,坐北朝南,眺望远方的夜幕。

一夜枯坐。

天未亮,他便悄然返回藩邸,才在书房落座没多久,一位刑房谍子主事就来禀报,毛舒朗程白霜嵇六安三位南疆高手,即将联袂到达城南那座人烟骤然稀少的小镇集市。

徐凤年让他准备一匹马,在花了大半个时辰处理完昨夜逐渐堆积在案头的军政事务后,独自出城。

倒不是专程迎接三位中原宗师,徐凤年主要是想看一眼集市,没有太多理由。

徐凤年骑马来到小镇上,翻身下马,牵马缓缓前行,酒肆茶馆客栈,还有那些零零散散的各色铺子,没长脚当然走不掉,只不过生意冷清至极,一些店铺干脆关门大吉了,这也在情理之中,短短半旬便撤走三四千人,何况大量参与建城的民夫也开始在当地驻军的护送下,分批返回关内家乡。徐凤年一路行去,有睡眼惺忪蹲在屋檐下打着哈欠的店伙计,生意骤减,乐得忙里偷闲。有大声吆喝仆役搬动货物动身南迁的商贾,神色忧心。有闲来无事便趴在栏杆上仰视大红灯笼的青楼女子,难得如此早起。有押送陵州珍奇物件来此的精壮镖客,只管走镖安稳,才不理会店掌柜的愁眉苦脸。

徐凤年突然在街道尽头看到一位推车往南的年迈道士,骨瘦如柴,臂力羸弱,三轮车上斜插有一杆招徕生意的麻布招子,从上到下,一丝不苟写有两行楷字,“紫微斗数,八卦六爻,尚可”,“面相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