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仰起双蹄,骑军手中长枪的枪尖一寸一寸递出,刺向徐凤年的头颅。

战马终于支撑不住,双蹄砸在地面,而那杆长枪也顺势向下划去。

但是长枪如冰雪靠近火炉,眼睁睁在徐凤年肩头几寸外消融。

这位祖父曾是东越镇东大将的离阳骑军都尉随之灰飞烟灭。

无形中屹立于东越国都的那根气运柱子,如遭雷击,轰然震动。

接下来是旧北汉境如今的蓟州附近,又出现一阵震撼,许多旧北汉春秋遗民都感到一种玄妙的心神不宁。

迎来中原第一位女皇帝的西楚帝都,许多读书人,不论是正在书房捧书的士林大儒还是在私塾背书黄口小儿,都停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后也就继续看书读书。

当最后那名父亲战死于西垒壁战场的重骑军士卒也金光碎裂,整座太安城上空骤然响起一声悲愤龙吼。

徐凤年身躯先后出现四次细微颤动,尤其是最后一次,竟是从眉心渗出鲜血。

有三位仙人抓住机会悍然出手,试图联手重创那位强撑一口气的年轻藩王。

徐凤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浊气之中布满血丝。

吐出这口旧气和淤血后,位于他头顶上空的数百柄飞剑看似颓然落下,三名仙人有惊无险地绕过了这场落雨,身形轻灵,在钦天监大门和年轻藩王之间,三位龙虎山仙人一闪而逝,一闪而现,迅速向徐凤年逼近。这些无力支撑的絮乱飞剑只不过是略微拖延了他们一瞬而已。

但就是珍贵至极的这一瞬,大拇指按在左侧腰间北凉刀的徐凤年轻轻一推,凉刀几乎全部出鞘,仅留刀尖在鞘内。

徐凤年双脚扎根不动,身体后仰,而未曾完全出鞘的凉刀刀柄,刚好撞在一名拂尘横扫的仙人胸口。

仙人之躯如同昆仑玉碎。

双脚不动但是身体后倾的徐凤年,在刀鞘顶端蜻蜓点水触及地面后,整个人重新站直,又是一推刀柄,第二名仙人又被凉刀如出一辙地撞碎仙身。

当最后一名仙人放弃近身搏杀的念头时,徐凤年五指突然握紧,出鞘凉刀轻轻一颤,没有继续顺势刀滑入鞘,而是逆势而出寸余。

正在后退的仙人背后顿时起惊雷。

三名仙人转瞬间便白虹消散。

大街上五百余铁骑更是全军覆灭。

就在此时,一道娇小身影掠向白鹿,手刀恰巧刺中了那位在白鹿背上刚刚凝聚成形的仙人胸膛。

她一击得手,毫不犹豫就迅速后撤。

但是那团金光的炸裂,仍是重重撞击在了她的身躯。

她的撤退路线上,接连数次穿墙而过,当她好不容易在远处停下身影,咳出一口鲜血,然后扶了扶貂帽,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轻轻一跃,坐在墙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来时在路上买的葱油饼,低头咬了一大口。

曹长卿和邓太阿相视一笑,杀了个仙人吃块饼,真是挺相得益彰的……

钦天监大门口,在白鹿仙人被莫名其妙给一个小姑娘偷袭成功后,莲花冠老真人和手持符剑的初代祖师爷终于同时出手了。

徐凤年脚尖下刚才出现一小片裂缝,是为了不后撤半步而让鞋底摩擦地面造成的。

三名仙人虽然无功且不得返,就像徐凤年的落剑拖延了他们的前冲,他们也顺利拖延了徐凤年的换气。

手中提剑的龙虎山初代祖师飘然而至。

徐凤年新气未起,仍是强行与之对冲。

左手刀终于出鞘。

老旧凉刀与符剑郁垒铿锵撞击在一起。

面如冠玉的“年轻”初代祖师倒滑出去十数丈,几乎就要撞入钦天监大门,但是笑脸灿烂。

徐凤年前掠十步,倒退不过九步,但是莲花冠年迈仙人的身体竟是直接穿过了提剑仙人,两位仙人互换位置,后者一掌拍在徐凤年额头,口吐两字。

“开山!”

徐凤年脑袋向后微微摇晃,脚后跟离开地面,脚尖使劲踩地。

一步。

仅仅后退一步。

但仍是没有退出先前与六十多位仙人遥遥对峙的那个位置。

一掌击中徐凤年额头的莲花冠老真人向后飘去,同时提剑仙人又在这条笔直路线上一穿而至,笑眯眯道:“江山满风雷。”

徐凤年一脚前踏,双手持刀,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刀劈下。

刀竖剑横。

刀剑之间,风起云涌雷滚动。

年轻容貌的祖师爷那袭道袍两袖疯狂翻滚,徐凤年的鬓角发丝亦是肆意飘拂。

莲花冠仙人的身形几乎与持剑祖师重叠,右手一掌透过刀剑,狠狠推在徐凤年心口。

似乎为了增加这一掌的无上威势,年迈仙人左手按在了右掌后背,轻喝道:“登天!”

一重重雄浑劲道,如同仙人层层登楼,绵绵不绝地透过徐凤年心口,以至于徐凤年对应心口的后背,那一处的缟素麻衣突然鼓荡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