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简直就是天生的皇帝。孙希济私下对世交同僚笑言,陛下练剑境界神速,做一国之君也是如此啊。

一丝不苟写了十几个字,偷偷瞥了眼正襟危坐的曹长卿,姜姒撇了撇嘴,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跟棋待诏叔叔较劲不合适,轻轻放下笔,冷哼道:“写完了!”

曹长卿忍住笑意,轻声道:“还有十一个字呢,我不急。”

姜姒瞪眼道:“棋待诏叔叔!”

曹长卿微笑道:“好啦,我知道宋茂林的事情惹陛下生气了,我这趟入京,就是给陛下当出气筒的,毕竟老太师上了岁数,陛下总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姜姒示威地重新抓起毛笔,点了点,“要不是当这个皇帝,我就偷偷摸摸把那个姓宋的家伙揍成猪头。”

曹长卿忍俊不禁道:“学谁不好,那个北凉王在太安城拔掉了晋兰亭的胡子,害得那位礼部侍郎隔了大半个月才敢去衙门点卯。”

姜姒重重把笔搁在笔架上。

曹长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叹息道:“清凉山必须在大胜之后有个北凉王妃,在这件事情上,不能怪他。”

姜姒一拳轻轻敲在桌案上,怒目相向,然后皱了皱鼻子,冷哼道:“怪我咯?!”

曹长卿笑着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他算是明白了,那个宋茂林根本不算什么,北凉王娶妃才是咱们大楚皇帝生气的重点。所以他曹长卿这回其实给那个姓徐的小子殃及池鱼了。

曹长卿笑脸温柔。

男女在各自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没有谁不喜欢谁,真好。

世间男儿皆有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是比起怕那亲见美人白头,更怕红颜薄命无白头。

曹长卿有些黯然,第一次质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自己已经错过了,为何如今让他们也错过?

皈依佛法的刘松涛以生死相劝,儒家衍圣公以情理相劝,甚至整座中原的硝烟四起,都没有劝服他大楚曹长卿“放下”。

姜姒小心翼翼问道:“棋待诏叔叔,你生气啦?”

曹长卿收敛了思绪,摇头柔声道:“棋待诏叔叔就算跟整个天下人都生气,甚至跟大楚生气,唯独不会跟陛下生气。”

姜姒老气横秋地唉了一声,“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我爹娘,但我觉得吧,娘亲如果能早些认识棋待诏叔叔的话……”

曹长卿,被誉为“天下一石风流独占八斗”、“大楚最得意”、“青衣早出,大楚不亡”的他,三过离阳皇宫如过廊的曹官子,破天荒老脸一红,咳嗽几声,赶紧打断姜姒接下去要说的话,然后佯怒道:“陛下!”

姜姒促狭笑道:“我娘可不能早些遇到棋待诏叔叔,否则就没有我姜泥了嘛。”

不知为何,她自称姜泥,而不是无论复国成败都会注定载入史册的“姜姒”。

曹长卿黑着脸恼羞成怒道:“陛下,小心我故意忘记一句话!这句话可是在太安城某人让我带给陛下的!”

姜姒赶紧端正坐姿,一本正经道:“棋待诏叔叔,国事要紧,你说!”

曹长卿板着脸道:“陛下,微臣有些口渴。”

这位西楚女帝以惊人的速度站起身,一溜烟跑到门口,也不顾忌是否失去君王威仪,亲自打开门吩咐道:“给尚书令大人端壶春神湖贡茶来。”

没过多久,老神在在的曹长卿一手端茶碗,一手用茶盖扇动茶香。

曹长卿闭上眼睛,闻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好似全然忘记了那件“正经事”。

曹长卿根本不用睁眼看,都晓得那位皇帝陛下正在故意板着脸,却竖起了耳朵。

曹长卿嘴角翘起,喝了口茶后,“陛下,骗你的。微臣在太安城只是打了一架,没听到什么话。”

姜姒哦了一声,假装不在意。

看着桌案上那张宣纸的字,怒气冲冲,杀气腾腾。

密密麻麻的宣纸上,其实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

曹长卿突然问道:“陛下,听说现在有人建言三策,上策是我西楚大军应该主力南下?不惜和燕敕王赵炳与虎谋皮,联手与离阳划江而治?中策是向西开拓疆土,下策才是与卢升象大军死战?”

姜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曹长卿冷笑道:“迂腐书生的纸上谈兵!”

姜姒抬起头,看着曹长卿,轻声问道:“棋待诏叔叔,当年我们一起去北莽,除了春秋遗民的南朝豪阀家主,最后见面的那个色迷迷老头,是不是就是如今的北莽东线主帅王遂?”

曹长卿点了点头。

姜姒犹豫了很久,终于沉声问道:“那么棋待诏叔叔是不是也暗中联系过顾剑棠?!”

曹长卿沉默不语,却笑了。

我大楚皇帝陛下,比起离阳新帝赵篆,绝不逊色。

姜姒低下头,咬着嘴唇道:“野心勃勃的燕敕王赵炳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王遂顾剑棠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