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中,那张淡黄色符纸随风摇曳。

经由铁律折射过的月色,投在皇宫承龙殿屋脊之上,显得冷冽而又肃杀,烈潮之后大殿重建,与原先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多了三分新气。

新皇立朝。

牌匾上的“建极绥猷”乃是由李白蛟亲笔题写。

因为宋雀修行境界太高,酒泉子一路跟从……宋伊人不难推断,自己老爹和这位斗笠大能早就熟识,而且颇有渊源,只不过一番“问候”之后,二人路上均未有丝毫言语。

朱砂神态紧绷,脚步僵硬,死死攥着净莲手掌。

她与宋伊人不同,背后没有宋雀这样的亲爹当靠山。

悔婚之事。

她要负担的,远比宋净莲以为的要重,要多。

如今入承龙殿,步步艰难,一呼一吸,如背万钧之山而行。

“久闻净莲公子天赋异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伊人神情古怪,望着那位对自己投来温和笑意的斗笠大能。

临近承龙殿。

酒泉子竟然开口对自己搭讪。

他只能尴尬笑道:“先生谬赞。”

红拂河里的老狐狸,不开口还好,这段路就这么过去了,一开口……准没好事儿。这些家伙,一个个肚子里装的坏水可不得了,泻-出来能淹三山倒五境。

果然。

酒泉子微笑道:“净莲公子身旁这位是?”

宋伊人神情一滞。

朱砂轻声抢答道:“婢女。”

酒泉子哦了一声,眼底有些许笑意,道:“是块好胚子,看样子还没拜师吧?不如来红拂河,我教你修行。”

宋净莲陡然沉默下来。

酒泉子一句无心之言,却直接戳在自己心窝上头。

这是在隐晦提醒自己……朱砂无门无派,背后亦无靠山。

自己和朱砂在长白山闭关,一出关就往天都跑。

还是宋雀亲领。

红拂河那帮老家伙肯定猜到了……自己是来悔婚的。

宋雀忽然伸出一只手,相当亲昵搂住酒泉子肩头,本来疏离不熟的两只老狐狸忽而逢场作戏起来,对视一笑。

宋雀笑的春风得意,道:“老家伙眼光不错,会看人,朱砂资质的确比净莲要好。”

接着话锋一转。

“想招弟子啊?可惜你教不了。”

酒泉子同样在笑,提音哦了一声,“何出此言?”

宋雀拍了拍酒泉子肩头,替其整了整衣襟,遗憾道:“朱砂丫头命比你好,活得比你久,更何况……在我宋家,接进来的人,就没有送出去的理由。”

“也好。”

酒泉子并不动怒,手指轻轻捋了捋衣襟,双手重新拢袖。

“不管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他原地站定,笑眯眯望向朱砂,道:“以后若是宋家待你不好,随时来天都找我。”

朱砂满面惘然。

事情似乎与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本以为,宋雀先生和这位涅槃之间的关系很糟糕,两人见面几句便是冷嘲热讽,但为何最后一句,她由衷感受到了酒泉子话语里的哀意。

像是……真的寿命到了尽头。

而对自己的“招揽”,也不是为了讥讽宋雀先生,而是真的看中了自己天赋?

不知是不是错觉。

“前面就是承龙殿了。”

酒泉子把这一路上开的玩笑包袱抖开,柔声道:“宋净莲,朱砂,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我,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你们。”

身为红拂河守护皇城之人。

他早已看遍这天都众生。

宋雀口中的这位老家伙,演了一路,此刻终于“原形毕露”。

酒泉子轻轻拍了拍宋净莲肩头,笑道:“不逗你了。你老爹前不久刚来了一趟天都,把婚约解了,费了好大心思。”

这一句话。

宋净莲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望向自己父亲。

宋雀仍然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

婚约……已经解了?

宋雀一个人把这事儿办了,那这次带自己来天都是为了什么?

还有……他说的责任,又是什么?

“今夜太子殿下要见的,是你们二人。”酒泉子沉声道:“东境之战爆发了,兹事重大,你这位灵山代宗主,可莫要辜负殿下的期望。”

如遭雷击。

宋净莲怔在原地,望向自己老爹。

灵山代宗主?

他终于明白茶楼里老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长白山闭关之时,东境战争爆发。

这是太子与二皇子的最终一战,是皇座权位的殊死之搏……碍于铁律皇权之矩,韩约若是不成涅槃,那么酒泉子和自己父亲这种级别的涅槃境大修行者,均不可插手这场战争。

宋雀要自己负起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