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些梦幻……在通天珠破碎,光明消弭之后,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结局。

她抬起头来,看着沉渊君万年不变的侧脸。

那个男人的神情依旧没有变化,眼神之中似乎多了一些“悲伤”的意味。

他早就猜到了?

“正如我所说的……很多事情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两人之间,立着一道隔音符箓。

裴灵素的余光,看到了城头大量的人影走动,来自诸多圣山,五湖四海的修行者,失魂落魄的离开,北境长城的甲士,兵卒,快步的行走,穿插,城墙底下似乎有着整齐而又沉重的声音,分散开来的铁骑凝聚,有马匹的嘶吼,马蹄的擂地。

这些都像是洪流之中泛起的浪花。

真正引起裴灵素注意力的,是沉渊君的话语。

很多事情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丫头拿着颤抖的声音,轻轻问道。

“你知道洛长生会输?”

沉渊君低垂眉眼,没有回答,但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回到刚刚的问题,你我最初的问题……那个我不愿意回答你的问题。”

沉渊君的长发,被一根草绳在脑后栓系,北境长城迎面吹来了很大的风,他披在肩头的大氅随风飘摇,这个男人抬起头来,远眺北方。

北境城头的北方是灰之地界,是宝珠山,是凤鸣山,是妖族天下。

沉渊君问道:“你想请北境长城帮助你,引动灰之地界的战乱……好让在妖族的‘宁奕’回身。”

他笑道:“你觉得太子会同意这件事情吗?”

裴灵素怔住了。

……

……

太子会同意吗?

呈递诏书的书院官员,低下头来,他们都在紧张而又焦灼地等待。

立政殿上明明没有声音,却显得异常焦躁。

有人的脚底在靴内摩擦,他们抿起嘴唇,回想着书简里到底是哪里写得不好,拗口,难以理解,竟然让殿上的太子看了如此之久。

没有人敢抬头。

所以没有人看到此刻的太子,是什么样的神情。

只有坐在椅上的陈懿,一直未曾低头。

他看着殿上最高处的太子,从接过书简之后,他的神情就一直没有变过……目光放空,略微一扫书简。

那书简里的内容,早就被他猜到了。

哪里还有什么好看的?

太子的神情一片木然,他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在发呆,事实上,他就是在打发立政殿这段无趣的时间。

他在等待。

等待有人发问。

但无人敢问。

于是陈懿问了。

早就知道答案的陈懿,轻轻闭上双眼,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

“殿下……如何?”

太子轻轻嗯了一声。

“写的不错。”

他笑道:“但是。不准。”

书院呈递书简的那些官员,身子有些僵硬,他们听到第一句夸赞的声音,按耐不住欣喜,紧接着面色便凝固起来,惘然地抬起头来。

太子收敛笑意,淡淡道:“你们的计划很好,本殿也同意……但军权大事,岂是儿戏?更何况,父皇不在,这等事情,不可轻易做决断。”

这是一个最简单最“客气”的借口。

当太子不想做某些事情的时候,那么这些事情,便成为了“太子”之位不可触碰的东西,大隋的律法在上,他没有登基,自然可以避开。

当太子想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即便是律法,也阻拦不住,这是天都五百年来最特殊的时刻,李白蛟坐在这个位子上,进可攻退可守,已经不止一次用这样的借口,来拒绝殿前官员的建议。

这个男人,就像是他背后的“监察司”一样。

看起来春风和睦,但事实上,他的背后是一片未知的漆黑长影。

他可以笑着赞扬你,笑着拒绝你。

也可以笑着杀死你。

陈懿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立政殿的,但他走出皇宫的时候,脊背已经汗湿,如泥泞一般,通体发寒。

教宗恍惚坐在车厢内,苏牧看到他的神情,便知晓了皇宫里发生的一切。

马车缓缓启动。

陈懿默默攥拢搁在膝盖上的衣袖。

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李白蛟的想法。

太子想接回宁奕,是因为他需要得到某个真相,来笃定他“登基”的念头……但监察司的风声,便昭示着第二种结局。

他已经不需要那个真相了。

如果有一天监察司出现在大隋的光明之中,那么便意味着,太子要击溃所有的旧势力,所有的反对者,把权力握在手中,重新塑造天都的世界。

北境只是一场棋局而已。

君臣游戏。

这场棋……与陈懿,与书院,与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