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

又或许,这只是一场虚弥。

宁奕更愿意相信前者,他宁愿相信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这样的话,自己或许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阿婆……还说了什么?”

余青水神情痛苦闭上双眼,额头青筋缓缓凸显。

徐清焰看着哥哥鬓角横生的那抹白色,声音沙哑道。

“阿婆还说,有时候,死亡……并不是终点。”

“死亡,才是新的开始。”

“阿婆希望你能留下来,尽到自己应尽的担当。”

这句话,让宁奕心神一震。

有些耳熟……

似乎在哪里听过……

闻言,少年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身上重重的盔甲,生人勿近的尖刺,他缓慢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坐在院墙角落里。

光明倾罩,他坐在阴影中。

“知道了。”余青水沙哑地说:“阿婆说得对。”

……

……

接下来的日子,整座小镇,都在紧锣密鼓的抗潮准备中渡过。

上一次的涨潮,因为阿婆精准预测,小镇躲过一劫,而这一次,看样子比上次更为严峻。

家家户户,开始向着山顶挪移。

家里有壮丁的,能出力的出力,不能出力的,也都尽了自己一份义务。铁匠木匠连夜帮忙打了好几条江舟。

九叔带着一帮青壮年捕鱼,储存粮食。

涨潮日即将来临——

“上次涨潮时,我看到有不干净的东西,在江水里浮动。”

少年嘴里含着长刀刀柄,赤裸上身,站在渡口,把粗壮长绳栓链木桶,一一拽紧,就这么绵延成线,横拦在江岸之前,希望以此形成对抗江潮的阻力。

他皱着眉头眺望远方,声音含糊不清,道:“江水里浮动着万千枚细碎影子,像是不知名的江鱼,随涨潮吞噬沿途的屋楼。潮水退去,屋楼破碎,这些影鱼破坏力极强,可是奇怪的是,后来我在雾江中无论怎么打捞,都看不到这些东西的踪迹。”

蹲在渡口前,将木桶与麻绳拧在一起的宁奕,闻言抬起头来。

他心中一凛。

宁奕知道,余青水所说的,江心不干净的东西……是影子。

光明炽日照耀之下,邪祟之力,不会释放。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辛辛苦苦寻找,都找不到蛛丝马迹。

“九叔不在雷雨天出江,避开江心,就是避开那种脏东西。”余青水淡淡道:“上次涨潮,只有我和他看见了这玩意。这次涨潮,你准备怎么对付它们?”

他目光望向宁奕腰间。

宁奕握住了细雪。

“就凭借这么一把油纸伞?”余青水笑着问道:“我可是豁出命留下来陪你的,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宁奕笑了笑,道:“这不是伞,这是剑。”

余青水沉默了。

他看得出来,宁奕是认真的。

“来。”

宁奕挥手示意余青水坐到自己舟上。

待到少年上船,他撑杆向着雾江远方掠去,宁奕抵动长杆,速度奇快,小舟破开江面,破风而行。

“这是要去哪?”余青水皱起眉头。

宁奕并不开口,只是继续撑杆。

他在印证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想。

过了许久。

咚的一声,船身似乎撞到了什么。

“以前出江,到过这里么?”

宁奕问余青水。

少年环顾一圈,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这里是哪?雾气太大,什么都看不见。”

他先前想离开勐山,完全放弃了行走水路的可能性……原因很简单,想从雾江安全离开,比登天还难。

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迷失方向。

宁奕道:“伸手。”

余青水怔了怔,按宁奕所说,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他按向雾气,却按到了一片实实在在的屏障,明明触感像是一张纸,干脆而又薄弱,但无论怎么用力,却都无法按碎……少年失神地抬起头来,在滚滚雾气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如大碗倒扣的屏障。

“这……怎么可能?”

有一座结界,悬浮于雾江,勐山之上。

翻山越岭,出江抵舟。

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

这意味着……自己当初如果选择离开,那么很有可能,会在那条最艰难最崎岖的山路抵达终点之时,发现这么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

勐山,雾江,是被锁死的。

在这一刻,宁奕完成了自己心中猜想的印证。

这座结界,正应了阿婆那句提点。

他轻声开口,道:“勐山雾江,有样东西,锁住了所有人的‘命’。”

不仅仅是阿婆,孟九,花婆婆,余青水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