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化为一具具白骨,只要能看到花开,哪怕自己灰飞烟灭,也便不重要了。

“这朵花真的很美。”

少年笑了笑,“所以我把它撕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叙说自己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宁奕知道……亲手撕掉南花,意味着什么。

陵月见证了南花花开,于是将自己人生的一切,都搭在了寻找黑暗建木的旅程之上。

袁淳先生为了对抗贪婪和邪念,将自己囚压在春风茶舍见不得人的幽暗地底。

而余青水,不仅对抗住了南花带来的贪婪,而且还亲手撕掉了这朵妖花……

“我想,这朵花,并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可怕。”少年挠了挠头,轻声道:“我看到它的那一刻,只觉得它美。然后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过往的一生……这一切如梦如幻,真实而又虚假。所以,我撕掉了它。”

宁奕从少年掌心,轻轻捻起一枚南花碎屑。

他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余青水说得可能是正确的。

南花,未必就是引诱人堕入黑暗的妖花,它的确生得极美,在花开之时如果凝视,会顿悟开窍,照见过往……陵月因南花而癫狂,袁淳因南花而自锁。

或许,这就是一朵照见本我的花?

只是,谁人心中没有恶念?哪怕是在山沟里长大的淳朴少年,亦不能避免。

宁奕看着余青水,猛然想到了缝隙界的那具肉身。

等一等。

如果余青水撕碎南花,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那么为何在缝隙界内,还有那么一具堕落肉身?

他想要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形的规则之力束缚住他……即便有时之卷加持,天道规则也不允许来自另外一座时空的旅者,做出真正改变历史进程的举动。

看着宁奕欲言又止的模样,少年笑着挠了挠头,道:“那些影鱼疯狂地找寻南花……它们的初衷,好像跟我们之前猜想的也不一样。驱动它们的力量,似乎就是‘毁灭’本身,所以当我撕碎南花的那一刻,它们彻底癫狂了。”

顿了顿。

余青水回忆着自己撕碎南花时的画面,喃喃道:“就像是……迎来了解放。”

宁奕沉默了。

是的。

影子本身就是“毁灭”和“破坏”的代言词,它们将原始树界侵吞殆尽,啃噬着永恒之树。

如果没有猜错,南花就是原始树界,那巨大古木上的初始之花。

南花的花屑,启发了宁奕。

影子的起源……似乎只差一层窗户纸,就可以捅破了。

还差一点。

“这些东西,该怎么杀死呢?”

少年挠了挠头,他长叹一声,陷入了这个谜题之中,喃喃道:“不死不灭的生灵,身体里蕴藏着海潮般宏伟的力量……凡人想要杀死神灵,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咯噔一声。

这句话,给予宁奕最终的启发。

宁奕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被巨大的力量按压在原地,连挑眉这种简单无比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他望向身旁,徐清焰同样神情紧绷,面色苍白。

时之卷的力量……抵达极限了……

“宁先生,徐姑娘……”

“我好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只需要点燃……”

余青水回头望向阿婆的墓碑,语气欣喜的开口,然后陡然停住。

他重新转过身。

面前,只剩下那株静谧幽宁的巨大榕树。

陪伴自己度过勐山漫长岁月,朝夕相处的宁先生,徐姑娘,只一转眼,便不见踪影。

树叶簌簌作响,如海如潮。

“宁先生……”

“徐姑娘……”

少年怔在原地。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如今,回应自己的,只有叶鸣,风响。

他们的来到和离开,都是那么的安静,安静的像是一场梦。

来时没有问好,离去没有告别,这一切就像是折叠的白纸,折去了开头,只留下温馨的过程。

只是,勐山的雾退散了。

那枚竹简的温暖还在。

四周的一切,都在提醒余青水,这是真实发生的……并不是一场梦。

“这样……也好。”

少年低声落寞笑了笑,从勐山山顶缓缓离开。

回到宅子,一个人孤独的收拾行李。

无意间发现,徐清焰桌面的灯盏底座下,竟然压着一张泛黄的古画。

余青水掀起灯座,缓缓捧起这张画纸,纸张经历了不知多久的岁月,覆上了一层细密的寒霜,但被人精心保管着,所以此刻,仍然可以看清上面的内容。

古画上画着一对少年少女。

男孩的肩头扛着女孩,默默坐在墙壁的一边看戏。

墙壁的另外一边,是喧嚣的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