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

尘冲虚愁眉苦脸,望着翻滚的沸水,咕嘟嘟冒出鱼眼般的水泡。

热气一阵阵袭来,扑在他脸上,直烫得满脸通红。

“好了没有,老道等这碗面,已经等了五十年!”

背后一个慵懒的声音,不断催促。

尘冲虚忍无可忍,他必须说些什么,否则会憋疯。

正如背后老道所说,这锅开水足足煮了五十年,却总也没到出锅的时候。

而尘冲虚呢,就守在锅边,等了足足五十年。

平日里,饿了啃食黄精、葛根,渴了喝石窝处累积的雨水露水。

困了却不敢睡,只把双眼睁得大大,生怕把水烧干烧糊了。

“简直离谱!”

尘冲虚每每想到自己身世,难熄愤愤不平,他可不是家里穷困、没钱吃饭,只好出家混口饭吃的小道士。

早年间,他出身富贵之家,祖祖辈辈十几代的拼搏,给予了生来就有的优渥条件。

尤其是,生来就是家中独子,将来势必要传承香火,继承庞大的祖业家产。

尘冲虚,可谓生来就衣食无忧,不愁吃穿。

本该是富贵逍遥的人生,却在见到这无良的老道士后,陡然陷入灰暗。

“早知道,就不该信什么长生的鬼话!”

尘冲虚翻个发白眼,他也是猪油蒙了心,好日子过腻,被老道士三言两语骗了,跟他进山修行。

本想着,若是修行太苦,过几天就回家继续享福。

谁能想到,老道士害人不浅呐!

这一去,就是足足五十年。

五十年呐,虽不说沧海桑田,却也早已物是人非。

家中父母高堂先后老去,同辈人娶妻生子、安家立业,也逐渐步入高龄。

外界传入的消息,让他每每想起,就有些暗淡。

就算能出去,还是那个熟悉的世界吗?

尘冲虚不敢想,继续投向眼前的大铁锅,气就不打一处来。

修什么仙?修个鬼的仙!

自从跟着老道士进山,匆匆吃了一碗饭,就被他打发到这里煮面。

你一个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餐风露宿就罢了,还想吃面条?

煮面条的铁锅也是邪性,一锅水煮了五十年,却还是将开未开。

尘冲虚这天迷迷糊糊中惊醒,掐指一算,自己已过了花甲之年。

父母亲朋一个个老去,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虚度这多少年华。

“哎!”

尘冲虚心里陡然下定决心,朝大铁锅拜了几拜。

“锅兄,咱们相处五十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你若开了灵智,请大发慈悲,将这锅五十年煮不开的开水,让它沸了吧!”

说罢,尘冲虚连磕三个响头,说出心中所想。

“五十年了,我还一事无成,却荒废了家人事业!”

“好男儿善始善终,我进山为了这锅面,想要出山,也要先把面煮熟!”

“求锅兄开恩,让我了却这段往事!”

磕完头,尘冲虚起身,再看锅中开水,鱼眼大的水泡,咕嘟嘟升到水面,迅速扩张到拳头大小。

奇异一幕发生了,这锅五十年没煮开的水,眨眼间沸腾了。

似乎是尘冲虚刚才的恳求,感动了大铁锅,方才水到渠成。

老道士的催促再度响起,“好了没有,快饿死老道了!”

尘冲虚翻个白眼,心想还能饿死你,老道士五十年了,就等这碗面,不饮不食,还能撑到现在,可见不是凡人。

换做往常,他必定略感怨念,但现在即将成功,心情大好,也不再计较。

“这就端来送你!”

尘冲虚身旁的竹排上,晾晒整整齐齐面条,这面条也不简单,晒了五十年,仍旧如昨日刚做好,水份也不曾流逝半分。

水开起锅,下面条,竹筷缓缓搅动。

顷刻后,熟透的面条捞起,过了遍凉水,便倒入碗中。

倒入热汤,撒上两把葱花,香气扑鼻。

尘冲虚感到饿了,五十年他就没吃过一顿安生饭,此刻热汤面在手,竟食欲大发。

迟疑了片刻,他端着热汤面,快步走向老道士所在位置。

老道士侧躺在松荫下,正百无聊赖,手中剥着松塔,将白嫩的松子扔到嘴里。

“道长,热汤面来了!”

尘冲虚恭敬上前,双手将面碗举到空中。

五十年来,他容颜不改,岁月流逝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尘冲虚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肉体凡胎,能有这般奇异表现,多半是进山时,老道士给他吃的那晚饭。

再加上各种奇妙经历,他越发确定,尘冲虚是仙人一流的人物。

“嗯!”

老道士见到热汤面,深吸口气,吃了一口放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