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一片死寂。

张管家提着一盏灯笼,手里端着碗热粥朝后院走着。

望着一片漆黑里,一间内室孤零零亮着晕黄色的烛火,张管家轻轻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小姐承受了太多了。

“叩叩”两声敲门声响起。

房内,叶非晚本怔忡的神色蓦地清醒,她看向门口,轻轻呼出一口气方才走到门口处。

如今叶府已无旁人,她连猜都不用:“张叔,您有事?”她声音微哑。

张管家满眼掩不住的心疼:“小姐,夜色凉,我熬了些粥,你也多喝些。”

“好,”叶非晚笑了笑,并没有胃口,却不忍回绝关心她之人,伸手便要将热粥接过去。

张管家却并未离去,只望着她,大有要看着她将粥喝下之意。

叶非晚终无奈,让出门口的位子,一勺一勺将粥徐徐喝下。

张管家满意了,起身便欲离开,余光却望见一旁的衣裳,不觉眼睛微亮:“好漂亮的衣裳。”

叶非晚一僵,抿了抿唇未曾言语。

“小姐若是穿了,定是好看的,”张管家道着,声音夹杂了声低叹,“我还记着……小姐以往最爱白衣了。”

最爱白衣……

叶非晚睫毛微颤。

原来还有人记着,她曾经为了一个人嗜穿白衣的时候。

张叔前些年跟在爹身边,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而今能夸这件白衣好看,自然是真的好看的。

恰如仙服一般,岂会不好看?

便是叶非晚如何挑剔,都找不出丝毫瑕疵,甚至尺寸……都很是吻合。

只是……这白衣越是好看,她心底便越是惶恐。

前世,不论是她的诞辰也好,而是姻亲周年也罢,封卿从不记着,也鲜少亲自送她礼物。

可是,若封卿需要她陪他一同进宫面圣,便会送她珠钗首饰;

若需回叶府面见父亲,他会送她玉帛珍馐;

正如初雪,他陪她一同吃了顿水饺,却是因为曲烟第二日想要见她而已。

如今,封卿送来这般好看的白衣,她却满心惊惧,只因……她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了。

“小姐,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张管家见她神色怔忡,终叹息一声走出门去。

叶非晚坐在阑窗前,面无表情,神志却已然游离。

夜色越发深沉,她却了无睡意。

不知多久,门外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是子时更。

叶非晚眸微微动了动,终起身便要朝床榻走去。

“啪”,却在此刻,窗外一声细微声响。

叶非晚一顿,朝紧闭的窗口望去,叶府如今只有她与张叔,想来,是张叔仍在担忧她吧。

勾唇,她扯出一抹笑,推开阑窗:“张叔,你无需担忧,我没……”话,戛然而止。

她呆呆望着站在窗外的人影,有一瞬,只觉像是梦境一般。

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那儿,身后长发并未挽起,反而随意耷在身后,添了几分矜贵从容。

叶非晚的目光登时冷淡下来:“王爷有事?”她没想到,封卿竟会深夜来此。

“……”封卿神色间有一抹被发现的窘迫,他不知自己为何来此处,昨夜二人之间闹得这般不愉快,他却在听高风回去报备说她脸色不佳时,不知不觉间便来了而已。

闯入叶府、尤其是没有任何守卫的叶府,于他太过轻易了,可是……却在察觉到女人声音冷淡时,心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私闯民宅,按大晋律法要关押数日的,王爷当也不例外,”叶非晚垂眸,“还请王爷在我报官前离……”

“衣裳,拿到了?”封卿凝眉打断了她。

叶非晚一滞,良久颔首:“拿到了,多谢王爷,甚是好看。”

“……嗯,”封卿望着她,许是夜色沉静,许是她身后晕黄色的烛火使然,他竟也随之松懈了几分,“本王就知,叶非晚,你喜欢白……”

“王爷有何事,不妨直说吧,”叶非晚打断他,夜色下笑的随意,“又有何事需要我出力?或者说……曲烟又瞧上我什么了?须得王爷这般讨好我?”

讨好到……傍晚送了衣裳,当夜便前来找她了!

封卿神色一白,他望着她,如不识般:“你以为……本王是因着旁人?”

“否则呢?”叶非晚抬眸反问,却又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可是因为之前我与扶闲那幅画像?”

那幅琴瑟和鸣的画像,就悬在书斋里,不少文人墨客大抵都看过了吧。

封卿想到那副画,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叶非晚却只当自己猜对了,她唇角微勾,难怪呢……王府的名声自然是重要的,所以……才会将这场官宴提前至明日。

“王爷,你其实大可不必这般,”她声音极轻,“知道那副画上所画女子是我之人,几乎没有,何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