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封卿前来,叶非晚并不意外。

叶家对他作用不小,即便是为着旁人眼光,他也会前来的。

所以,听见下人报备,她也只是平静应了一声,对抬着父亲的人道:“继续入殓。”

几人面面相觑一眼,最终不敢多说,小心抬着尸首,妥帖放入棺中,直到将棺盖合上,叶非晚一直紧攥的拳才缓缓松开。

手心被指甲掐出了几个月牙状的血印,她却也不在意。

“王妃?”门口,方才的下人还没退下,小声唤着她。

叶非晚猛地回神,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她转身朝门口走着:“我去处理吧。”

即便心中已有准备,可当她望见封卿时,还是怔忡了一瞬。

他仍旧穿着昨夜的衣裳,脸色苍白,似乎……在此处守了一整夜般。

叶非晚很快在心中否认了这个猜测,封卿素来骄傲,他的自尊决不允许他这般在一个商贾门口守着,更何况,这个商贾,还是迫他出卖姻亲之人。

他似乎也看见了她,本微微垂的眉眼直直盯着她,薄唇紧抿着,一丝未曾松懈。

“王爷。”叶非晚最终站定在封卿跟前,礼貌颔首。他若是执意闯入,叶府上下无人敢拦、也无人能拦得住的,这一方面,她感激于他的理智,没让此事闹的太过难看。

封卿薄唇一顿,朝着她身后的院落望了一眼:“他……”

“已经入殓了。”叶非晚应道。

封卿目光沉了沉,他知道叶长林有多宠爱叶非晚这个女儿,更知叶非晚有多爱他这个父亲:“你……”可还好?

他启唇,可最后三字未等说出口,便已被叶非晚打断了。

“进去吧。”她很平静。

“什么?”封卿明显有些不可置信,他以为,她会怨极了他。

“爹虽为商贾,可这一辈子都受人敬重,如今死了,我也不愿他遭人非议,”叶非晚缓了缓,“你说的对,你我二人还未曾和离,如今你仍是他的女婿。你若不出现,爹怕是要被人看笑话了。”

说到此,她朝府中望了一眼,又道了一遍:“进去吧。”

封卿最终跟在她身侧走了进去,只是,叶非晚始终与他维持着一段距离。

二人走入主屋,顷刻吸引众人目光,下人先是一怔,继而拜跪在地行礼。

叶非晚望了一眼封卿,最终走到张管家跟前:“张叔,你去发讣告吧,麻烦了。”

张叔及一众下人均都退下了,偌大的主屋,除了那个紫檀木棺,便唯有叶非晚和封卿二人。

他们静默了许久。

终是叶非晚率先开口,她望向封卿:“王爷,我可否求您一件事?”她问的很是恭谨。

封卿一滞,他不喜她这般疏远的说话,可却偏生说不得,最终只道:“何事?”

“爹生前最放心不下我,求您给我爹行个大礼,三叩首便好,唤他一声‘父亲’,这样,他在天之灵,也不用为我担心了。”

爹希望封卿照顾她,那么,她愿意让爹一直抱着这个心愿入土为安。

封卿身躯一颤,他扭头紧盯着叶非晚,好似一瞬间不识她一般,良久才道:“叶非晚,你是光明正大嫁入王府的。”所以,叶长林,是他的“父亲”,所以,叶非晚根本不用求他。

“……”叶非晚平静回望着他,她一言未发,却仿佛在反问“哦?是吗?”

迎着她的目光,封卿只觉一阵窘慌,他避开她,跪在灵柩前。

很端正的三拜。

叶非晚看向灵柩。

该入土为安了。

……

葬礼,于第三日举行的,这一日,隆冬更盛,天色阴沉。

京城不少官员权贵都来了。

叶非晚将叶长林的灵柩埋在了娘的旁边,两尊坟墓比邻而居。这是父亲生前的嘱托,二人也算是在地为连理了。

葬礼极为隆重,不少人对她毕恭毕敬道着“节哀”。

叶非晚知道,若非她身边的封卿,好些人无需对一介商贾行礼。她也便尽着王妃与叶家长女之责,对每个人以礼相待。

约莫午后十分,本就阴沉的天突然灰蒙蒙的,开始断断续续飘起了雪。

宾朋也相继离去。

叶非晚目送着那些人离开,直到空寂无人,她挺得笔直的腰身,才一点点颓靡的弯了下来。

很累。

“叶非晚。”身边,封卿突然开口唤她。

叶非晚滞了滞,没有应声。

封卿却知道她在听:“你若是难过,不需要故作坚强。”他的声音很轻。

叶非晚睫毛一颤。

方才,每个人都对她说“节哀”,可每个人都会或是小心或是讨好的看向封卿。

那些人的目光,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她,她不过是沾了封卿的光罢了。

许久,她摇摇头:“封卿,我很难过。”她承认道。

封卿双眸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