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子药。

封卿从未想过,自己听见这二字时,心内涌现上来的竟是……恼怒。

恼自己前几日竟以为这女子颇富心机,妄图挟子上位,怒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子、费尽心思求来亲事的女子竟这般不愿怀他的孩子!

眼下,这个女子正躺在榻上,脸色仍旧苍白,却已然转醒,眼底平静望着他,眸中似有几抹暗讽。

封卿被那抹暗讽戳中了心思:“叶姑娘倒是对名声这般不在意啊!”那日,她去闹市药铺想必便是买避子药的!

若是前世,叶非晚定然能察觉到心口针刺般痛,可眼下心思却似已麻木:“所幸悬崖勒马,免得有余祸。”

余祸,自是指胎儿。

封卿不痴,瞬间听懂她意:“叶、非、晚!”他启唇,一字一顿,声音阴冷。

好生熟悉。

叶非晚忍不住眯了眯双眸,前世,自己跪在他房门前求一纸“和离书”时,他也是这般,咬牙切齿唤她的名字,仿佛对她恨极怒极一般。

一旁,大夫跪在地上不敢抬首。

“王爷,小姐身子不好……”芍药上前,欲要求情。

“滚!”封卿看也未看,声色俱厉。

叶非晚侧眸,对芍药勉强一笑:“芍药,你且先出去,我有事同王爷说。”

“小姐……”

“好芍药……”叶非晚声音软了几分。

芍药即便如何放心不下,终还是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偌大内室,唯余二人。

封卿紧盯榻上女子,她似有所不同,不似前世那般一贯乖张,反带了几分……柔意。

“王爷,我知你素来不喜我。”叶非晚望着头顶帷幔,声音中柔意尽消。

封卿陡然回神,微微蹙眉,竟为她区别对待而暗自不爽。

“用尽心机,耍尽手段,求来圣上婚书一封,你心中定是唾弃我至极吧?”说到此处,叶非晚扭头望了一眼他,这些事,她前世早就知晓,可前世她不撞南墙终不回头的性子,让她还是一头扎了进去,如今……她终于知道痛了,知道回头了……

“……”封卿眉心皱的更紧,他发觉,自己竟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女子。

“我从未想过,竟会到这一步,”叶非晚说的是事实,她以为前世死便死了,哪想如今重生,竟还重生在与他行鱼水之欢那日。

可听在封卿耳边,却另有他意:“叶姑娘说自己未想过到这一步?”他启唇,声音尽是讽意,“将一己私事闹得满城皆知,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叶长林求来指婚,你难道不知,从赐婚诏书下发之时,我们走到这一步便已注定!”

“那你为何不退亲!”叶非晚猛地作声,声音竟已有质问之意。

“……”饶是封卿,都有片刻凝滞,却极快反应过来,“你说甚么?”

“你厌我恼我,不喜这赐婚,为何不去寻圣上退亲?你亦不愿娶我不是吗?”

封卿眯着眼睛,打量着躺在榻上女子,因着激动,此刻她脸色微红,眼底无异样,却在他打量之下尽是心虚之意,竟连他双眸都不敢对视,心下讽刺一笑:“叶姑娘,欲擒故纵这一招,你用了太多遍了。”

他以为,她仍旧在耍手段而已。

叶非晚方才被封卿那般凝视,心中自是忐忑的,生怕被他瞧出端倪。可被他这般一说,心底竟松懈下来,原来,当他不爱她时,她便是真真切切之言都被当成手段心机。

可恨她前世怎的就一门心思爱他至深,未曾爱过自己?

“我若真欲擒故纵,会饮下避子药吗?”叶非晚轻笑,唇色苍白之故,竟显出几分娇弱,“我若真欲擒故纵,当费尽心思也要怀上你的孩子,然后堂堂正正成为靖元王妃,不是吗?”

封卿心底本就因着避子药而郁结,被她这般一说,更是怒极反笑:“谁知叶姑娘如今又在耍什么手段?”

“我若真耍手段,也只想要退亲!”叶非晚知晓他心底早已认定她诡计多端,也已懒得辩解,“怎么我一提及退亲,王爷便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难道王爷忽然转了性子,发觉我亦不错,对我上心了?”

听闻她言,封卿一动未动,只目不转睛望着她的眸,神色无半点波澜。

叶非晚一直都知,封卿的眸极为好看,瞳孔漆黑深邃,丹凤目魅人却又冷冽,被他目光轻轻一扫,便觉心中冷了几分,前世为着他这一眼,她付出良多。

如今被他这般瞧着,她却只觉心虚。

“呵……”不知多久,封卿讽笑一声,“对你上心?你配?”

简单几句话,却轻易白了叶非晚的脸色。

他还是这般,从不知自己随意一番话如何伤人,不,也许他知,他故意拣着这些最为伤人之言说的。

“我既不配,那王爷便当废了此门亲事,迎你想娶之人,不是吗?”

“废了此门亲事……”封卿死听见笑话般缓缓朝着病榻走了几步。

叶非晚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