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好了。”他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慌张,“杨举人一家要来国都过年。”

沈逸飞蹙眉,“他们来便来,你慌什么?”

梁叔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门外寒风呼啸,沈逸飞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严实些,低声咳了咳,问,“你是怕他们会对付我?”

梁叔沉默点头。

“得了吧,你当我还是公主跟前的大红人沈举人?”沈逸飞自嘲一笑,“公主府被圣上派人接管,虽然长公主事先安排了人带我逃出来,没被牵连,可我却成了国都的笑话。

只要我走出去,有人喊我一声,那臭鸡蛋和烂菜叶菜根,定是全往我身上招呼。我这样的过街老鼠,他们看都懒得我一眼,更别说费神对付我了,你莫要庸人自扰了罢。”

他语气充满了落寞,面上也笼罩着一层死气,再没有半分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

梁叔暗自叹气,但也不希望他一蹶不振,劝道,“主子,你千万要振作啊。别人越是轻看你,你越要奋发图强才行。”

沈逸飞苦笑着摇头,“没用的。老梁,你说的这些,我同自己说过千百遍了。可你想过吗?事到如今,我一无所有,在国都臭名昭著,没人愿意搭理我。我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你明白吗?”

梁叔吃了一惊,他不但没了斗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可自己与他早已捆绑在了一块,他若是不活了,自己也就完了!

他急声道,“主子,你怎会一无所有呢?你是举人老爷啊,你哪怕不参加春闱,回乡也很风光,比以前好百倍了。既然国都容不下咱,那就不必强融了吧?”

沈逸飞凄凉地笑着摇头。

“梁叔,我若是走仕途,定是要来国都的。那你想,只要我出现,杨瑞他能不对我动手吗?”

梁叔哑然。

确实,沈逸飞与杨家的仇恨无解。

顿时面露颓色,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沈逸飞垂着头,也不再说话。

四下里安静下来。

寒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呜呜作响如鬼怪狂舞,他克制不住的发抖。

良久,才哑声道,“梁叔,或许我放弃功名,放弃科举,逃往他国,才有一线生机。”

梁叔眼前一亮,对啊,沈逸飞勾引女子的能力,别人不知,他可是很清楚的。他能在国都的女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那么在别的国都,也一样可以。

“主子,此计甚妙啊!”

沈逸飞黯淡的双眸也焕发出一丝光亮,“你也觉得可行?那咱们……立即做准备?”

梁叔有些激动,“主子所言极是。我看……咱俩也没多少东西好收拾,不如今晚便离开?”

沈逸飞微微蹙眉,“这么急?”

“必须赶在杨瑞等人来国都之前。”

沈逸飞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变了脸色,“长公主的探子,是不是汇报过,杨瑞曾去过冰川,也去过遥远的北国?”

梁叔从兴奋中回神,有些不解,“是啊,主子,怎么了?”

沈逸飞眼底涌动着阴鸷,“他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了冰川,那我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抓到我。”

这……真是个令人绝望的推测啊!

梁叔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沈逸飞猛地将手里的书掷于地上,掀被站起,手指着头顶,“贼老天,既生我,何生杨瑞啊!你存心不给我活路!”

他恶狠狠的咒骂,将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在地,眼底涌动着不顾一切的癫狂。

梁叔眼珠子转了转,道,“主公,还有,杨如烟与闻人庭,打算在国都成婚,请柬不日将送出,据说,您也在邀请之列……”

沈逸飞心头猛地一刺,笑容狰狞道,“邀请我?呵……就不怕我把婚宴给砸个稀巴烂?”

“主子,您可有查过,如烟之女是不是您?”

沈逸飞冷冷嗤笑,“那般水性杨花的女人,怕是她自己都不清楚,孩子到底是谁的!”

梁叔小心翼翼地道,“或许她知道孩子是您的,故而选在国都完婚,便是为了给您打耳光的。”

沈逸飞瞳孔猛地收缩。

是了,如果不是她有十足的把握证明孩子是他的,她不可能如此高调的!

那么,嘟嘟……是自己的亲骨肉?

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被血淋淋的揭开,他的心都痛得揪成了一团。

依稀还记得嘟嘟几个月大的小模样。

胖乎乎嫩生生的一个小人儿,皮肤雪白雪白,一笑眼睛就弯成月牙儿,就跟个小公主似的。

那时娘还在,抱着她爱不惜手,不住的跟她说话。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回应她,可一张嘴,成串的亮晶晶的口水就会流下……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却被他硬生生给毁了。

不,始作俑是许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