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这几天很不高兴。

他吃的不香,睡的也不那么踏实。

方尚宫忧心忡忡。

没法子,这次带出来两个乳母,一个在遇刺那天夜里被流矢射死了。另一个倒是没受什么伤,可是因为受了惊吓,这两天乳汁是越来越少了。

这都不是重要的,本来二皇子已经快要一岁,长了牙了,吃奶不多,就是夜里头醒了吃两口,白天都有人单做伺候这位小祖宗的饭食汤羹。

可二皇子最熟悉的那个乳母不在了,去的那么突然。就算孩子还小不明白什么是死了,可是一直一直看不到那个人,他肯定会急,会怕的吧?

偏偏这时候主子身子又不好,连抱他都费力,和他在一起时只能拍抚安慰一下。

皇上又在这时候起驾继续南行了。

二皇子太聪明了,他认得人,也记得人。除了皇上与贵妃,他也就和那个一直照顾他的乳母亲近些。

没办法,现在只有玉瑶公主有空暇陪着弟弟了。

玉瑶公主拉着甘熙云作伴,逗着二皇子学步。二皇子两条腿很有劲,不用人扶能站的很稳当,就是走路还不行,一步两步还好,再多脚就好象不听使唤了一样,蹬蹬几下连绊带跌的,好在地下都铺着厚毡,摔不疼他。二皇子胆子也大,摔几下根本不怕,也不哭。不但不哭,摔倒了他好象还觉得挺有趣儿,摔了几下之后索性趴在那儿咯咯笑出声来。

玉瑶公主觉得弟弟真傻。

摔跤了还笑,不是傻是什么?

“泓儿,泓儿过来,到这儿来。”

玉瑶公主拍着一个小小的手鼓,鼓上面还系着铃铛和彩绸,又好看又有声响,二皇子喜欢这个,每次拿这个逗他他都很给面子的陪着玩。

看着他们姐弟玩的高兴,方尚宫才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在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这么大压力。

可是皇上一走,连方尚宫都能感觉到这之间的巨大差异。

护卫们紧张小心的都过了头,听说昨天一早把个送菜蔬的车子掀了个底朝天。方尚宫起初以为他们是想跟那送菜的索要好处?后来一细问,胡荣说不是,他们就是怕菜车里藏着匪人,又拿枪去戳,又拿脚去踩的,车就是这么翻的。

方尚宫现在也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了。

贵妃和两位小主子是何等要紧,哪怕出一点点纰漏,皇上回来时都绝不会饶过他们这些人。

甘熙云有些心不在焉,她这几天着了魔似的在背着记着学着那些规矩法度。

而且只要一有动作,她就想着这样做对不对。

走路的时候想,坐下的时候想,喝茶的时候想。

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笨。

似乎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做的好。

走路的时候那种感觉特别明显。

郭尚宫教的好象不是这样走,到底步子该迈多大,提起脚的时候是脚跟先离地吗?手要摆多高?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邯郸学步在她身上再现了。

新的没学会,旧的都忘了,说起来别人可能会觉得可笑,会觉得荒唐难以相信,可这事就是这样。

她现在好象连走路都快要不会走了。

郭尚宫把她的别扭都看在眼里。

她没伺候公主之前没少干训育小宫女的活计,对这种情形见得多了。

这是求好心切啊。

越想做好反而越是与所想的偏离,越是用力越是偏的多,反而比一开始差多了。

郭尚宫就记得有这么一个宫女,很聪明灵巧,学东西比别人都快。郭尚宫还想好好栽培她呢。可是没想到从她练习上茶时打碎了一套杯碟又割伤了手之后,以后每次再上茶她的姿势就不对了,特别别扭,而且越是想稳当,越是要出错。

真可惜了,最后郭尚宫就选择了另一个姑娘来用心教导,放弃了前一个。

总是怕犯错,总是惦记着之前犯过的错。

这样可不成。

但甘熙云又不是个可以随便撤换的宫女。

她是公主自己挑中的人,是官家小姐,知书达礼。

毕竟年纪放在那里,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大人一样。

郭尚宫还是愿意结份儿善缘的。

中午用膳时,看她连吃东西都有点别扭,郭尚宫知道这事儿还是别再耽误了。

用过午膳玉瑶公主歇中觉的时候,郭尚宫和甘熙云一起坐下说话。

郭尚宫没绕圈子,她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去打哑谜,直接就说:“甘姑娘这几天绷的有点儿太紧了。”

甘熙云自己当然明白,可是被郭尚宫这么当面说出来,还是觉得一阵难堪。

“姑娘是个聪明人,性子又好,难得的是正好与公主投缘。”郭尚宫微笑着说:“公主并没有多少年纪相当的同伴,甘姑娘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公主看重的是姑娘的性情,姑娘要是真变得规行矩步和其他人一模一样,公主说不定还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