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笙曾说过,对方要想白纸上做文章,那他就奉陪到底,结果依他而言,结局还是照着他给的方向驶去。

方慧近来身体不好,虽然从医院出来,但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陪护,在家跟在医院一样,手机放在一旁也不常看,凌晨四点多,方慧一阵心慌,自己起身想要吃药,然而打开床头灯,她第一个摸到的不是药瓶而是手机。

冥冥中自有注定,方慧拿起手机随意的看了一眼,这一眼便看到董铭新在几个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说警察来家里,把他带走协助调查。

自打盛峥嵘出事儿后,方慧是真怕了这些穿制服的,明明一阵心悸,但却感觉不到心脏难受,赶紧给董铭新的老婆打了个电话,对方怎么睡得着,正睁眼在家等着,两人通话,董铭新老婆说,刚刚律师来打过招呼,董铭新出事儿了。

得知董铭新为何被抓,方慧如坠深渊……怎么会?

打从盛峥嵘一案,方慧便记恨上跟此案有关并且进一步导致盛峥嵘入狱的所有人,关家,常家,恨到骨头缝里的乔宋两家。

关彧号称手里握有证据,只要方盛不找关家的麻烦,关家也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所以方慧不敢轻举妄动,乔宋两家她暂时更动不了,可她整日琢磨着怎么替盛峥嵘报仇,她咽不下这口气,也无法接受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完了,日思夜想,终于让她想到一个借刀杀人的好办法,从常景乐入手,再把常斌拽下马。

身处官圈儿,就没有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方耀宗目前按兵不动以求自保,方慧便自行设计了一切,本以为天衣无缝,可……怎么会兜兜转转,到头来背锅的竟然是自己人?

一股急火上来,方慧的心脏问题本就比盛浅予要重,加之这段时间的反复,竟是电话都没打完,直接一头栽在地上。

医生在外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冲进来,连夜把方慧送到医院抢救,盛浅予和盛宸舟各自白着脸在外等候。

期间,盛宸舟看向单薄瘦削如一抹幽灵的盛浅予,出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儿?二婶怎么会好好的突然犯病?”

盛浅予视线微垂,漫无焦距的盯着某处,半晌,她说:“好好的?你觉得现在哪里是好的?”

盛宸舟如鲠在喉。

距离上次医院走廊里碰到乔治笙来兴师问罪,其实过了不久,盛家人先后往医院跑,哪一次进抢救室不是在跟死神打交道?若不是那日听乔治笙说了的那番话,他早去找乔家人拼命了,可是现在……

“无论之前谁对谁错,现在都该尘埃落定了,好好的不行吗?”盛宸舟看着盛浅予,语气很轻,近乎乞求。

盛浅予依旧维持着之前的状态,一动不动,一眨不眨的回道:“好不了了,我爸终身监禁,他们现在还想要我妈的命,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好的过。”

盛宸舟姓盛,却是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盛家人,那天乔治笙走后,盛浅予就进了抢救室,等到她出来,他也实在是没忍心问,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乔治笙说的是真的。

原来最傻的人是他,这些亲人在他心底可以是严厉的,甚至是功利的,可他们不该是无恶不作,颠倒黑白,玩弄权术的坏人,站在手术室门口,想着短短数月风暴过后的盛家,盛宸舟眼眶泛红,压抑着声音道:“错了就是错了,小孩子都懂知错要改,受罚也是应该,明知是错还要继续下去,是想错上加错,一条路走到黑吗?”

盛浅予闻言,平静的抬起头,然后侧转向盛宸舟,对比他的感性和理性相互纠结,她的目光如一潭死水,只在瞳孔深处潜藏着报复的执念,唇瓣开启,她出声回道:“成年人的游戏里,谁活到最后谁就是对的,历史是由胜利者写的,成王败寇,只有输赢,没有对错。”

盛宸舟红着眼眶道:“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躺在里面的二婶,你确定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盛浅予想要攥拳,可却没有力气,眼前渐渐蒙了一层水雾,她出声说:“那你要我怎么做?你觉得盛家一动不动,乔宋两家就会放过我们吗?”说罢,不待盛宸舟回答,她重新开口,咬着牙道:“不会,他们会踏过我们的尸体,再去斗方家,然后踩着我亲人的荣耀坐在高处嘲讽我们!碾压我们!让我爱的人受尽折磨,无路可逃……凭什么?”

一大滴眼泪掉下来,盛浅予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盛宸舟,有那么一个瞬间,盛宸舟觉得盛浅予特别陌生,就像乔治笙说的,你真的了解你身边的人吗?

半晌,盛浅予还维持着脖筋浮起的状态,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亲人,而是她最恨的人。

盛宸舟缓缓抬起手,搭在盛浅予削薄的肩头,很低的唤了声:“小予……”

盛浅予逐渐收回骇人的目光,重新低下头,似是一下子又回到他熟悉的样子,柔弱,柔弱的让人心疼。

“我能做点儿什么?”盛宸舟问。

盛浅予悄无声息的收回眼泪,轻声回道:“你去加拿大吧,我在那边有个好朋友的公司需要人帮忙,我已经跟他提了你,你随时都可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