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只解一时之危,刘备吸取教训,做好襄樊守备后,大军再攻我夏口,那时又当如何应对?”

苏飞分析了一番局势,语气越发凝重。

黄祖神色微微一震,冷冷反问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飞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末将以为,大势已定,刘玄德全取荆州已成定局。”

“今景升先公已亡,那二公子不过是蒯越扶持的傀儡罢了。”

“他们主臣与刘玄德有血海深仇,自然不肯归降刘玄德,故而才要煽动承宗将军,继续与刘玄德为敌。”

“承宗将军何必为他们利用,带着咱们江夏儿郎,以一隅之地与刘玄德一州之兵死战,又何必为他们赔葬?”

“末将的意思是,将军何不顺应大势,为了将军父子,也为了我江夏几万将士谋一条出路,归顺了那刘玄德呢?”

黄祖身形一震,蓦的瞪向了苏飞。

他显然是没料到,自己这位心腹部将,竟然会在大战之前,劝他归降刘备!

这是动摇军心啊!

黄祖眼中,迸射出一道怒色。

不过,他却并没有即刻发作。

苏飞分析的道理,他也并非全然不清楚。

刘表当初手握一州之地,都被刘备掀翻在地,落得个身死名灭的经局。

何况是他,现下只一郡之兵,就妄想能掀翻了刘备?

黄祖虽然自诩为荆州第一名将,虽然性情自负,却还没自负到头脑发热,目空一切的地步。

强压下怒意后,黄祖意味深长道:

“你说的这些,本将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是那刘备灭了蔡蒯两氏,荆襄寒士也好,士家豪姓也罢,皆为他所用,他明显是不打算令某一姓独大。”

“本将若现下就向他乞降,伱以为,本将这江夏太守的位子,还能保得住吗?”

“本将这一战,正是要用一场胜仗,为我们争得一份筹码!”

苏飞恍然省悟,终于明白了黄祖心思。

黄祖并非不能降刘备,关键是他投降的底线,是要继续为江夏太守,继续拥兵自重。

说白了,就是我名义上可以尊你刘备为荆州之主。

但你刘备给我的待遇,要与刘表时代一样,准许我仍掌握江夏军政大权,依旧是江夏的土皇帝。

以刘备目前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势头,显然是不可能答应他这个条件。

所以,黄祖才顺水推舟,采纳了蒯越这一计,主动奔袭樊城。

他要用一场胜仗,让刘备见识到自己的实力,逼迫刘备不得不让步,答应了他的条件。

“末将明白了,将军这是要以战促和?”

反应过来的苏飞,眼神中掠起几分敬意。

黄祖捋着细髯,冷笑不语。

苏飞沉默片刻后,却又道:

“将军的深意,末将明白了。”

“只是末将与那甘兴霸曾有些交情,此人虽乃水贼出身,却是一员精通水战的猛将。”

“当初他以弱胜强,斩杀蔡瑁,便足以证佐他的实力。”

“承宗将军此番北上,势必要与此人交手,末将以为将军务必要小心才是。”

“若此战有所失利,将军恐怕不只失去了与刘玄德谈条件的底气,到时还——”

听着苏飞对甘宁如此忌惮,黄祖脸上的冷笑转眼消失,渐渐阴沉下来。

不等他说完,黄祖冷哼一声,反问道:

“蔡瑁那绣花枕头,也配与本将相提并论?”

“莫非你以为,我黄祖连区区一个水贼,都不是对手吗?”

黄祖语气中透着霸绝之气。

苏飞一凛,眼见黄祖发怒,便不敢再吱声。

“今日,本将就斩了那锦帆贼,让刘备知道,这荆州谁才是水战之王!”

黄祖放出狂言,拔剑出鞘,向前一指:

“全军听令,各舰结阵推进,给老夫辗碎敌船!”

号角声响起,战鼓声如雷。

五百余艘江夏战舰,满帆满桨,向着迎面的樊城水军辗压而上。

似乎是吸取了蔡瑁兵败的教训,黄祖并未将旗舰突出上前,而是稳居中军。

庞大的舰队,以辗压之式,溯江而上。

两军相近百余步,江夏水军箭雨腾空而起,向着樊城水军袭卷而去。

数倍的箭雨压制下,樊城水军立时被压制到抬不起头来。

两军尚未接战,樊城水军中鸣金声响起,开始掉头转向,往上游退去。

黄祖则催动着他的舰队,一路追击而上,要趁势一鼓作气直取樊城。

他却浑然没有觉察到,汉水两岸的苇丛之中,一双双狰狞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甘宁拨开苇丛,看着一艘艘江夏水军战船,毫无察觉的从他眼皮子底下驶过,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