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仍旧暗黑,大冢康介吩咐停在后面的卡车开上来五辆,明晃晃的大车灯,照射在黑黝黝的荒原上,越发显得肃杀。

这里距离河口村大概还有三里左右,刚才交火的八路军显然都跑进村里了,丢下了两处战场上的几十具遗尸。

杜东强曾经带领蒙疆军来这里打过一仗,很清楚前方暗藏的杀机——河口村那个平原小村落,与关门山居高临下的山口,形成了互为倚角之势,两处都有八路军的据点和工事。他们不仅有重机枪,还有炮。

大冢康介也正是得知这里的八路军有炮、而且打得很准,才没有让更多的卡车开过来,以防宝贵的汽车被炮弹损毁——大冢和部下乘坐的这些卡车,同样是来自萩原旅团的兵站自动车队。

夜袭河口村八路军营地的计划,无疑已经流产了,一个严峻的现实摆在了日军联队长的面前:原本是趁夜偷袭,夜色是很好的掩护;但眼下八路军的一通先发制人,宣告了人家早已森严壁垒;这种情况下,夜色反而演变成了防御一方的护体法宝。这个仗,还能在黑暗中打下去吗?

杜东强坚决请求等待天明。蒙疆军的骑兵团长信誓旦旦地告知大冢康介,河口村的外围、以及关门山山口的下面,均是无遮无挡的平原,纵使集中优势兵力发起冲锋,八路军都会依仗工事和掩体里面的轻重武器,给进攻者造成巨大杀伤。

“等到天亮了就不一样了,”杜东强说道:“天亮了,对方的工事和掩体一览无余,皇军就可以将大小炮都拉上来,轰他娘的。只要摧毁了八路军的防御阵地,接下来再投入骑兵和步兵冲锋,就可事半功倍。”

日军的联队长,第一次对这个比自己高出半截的蒙古骑兵团长,流露出了赞许的意思。他最担心的,也是战损。眼下,自己联队的三个步兵大队,一个折损过半,调入小榆树山换防,另一个担负着守卫铁路要冲文城的重任;自己亲率着的这个大队,如今也一分为二,半数在丰店县城守备,半数就在这里。倘若这次扫荡八路军的战斗中再遭遇较大伤亡,兵力就会越发捉襟见肘。

自从春节期间率队从君陵出发首次攻击丰店县城,大冢联队迄今为止的战斗减员已接近六百人,占整个联队兵力的两成。

萩原旅团长几天前告诉过他,从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那边调遣的几个步兵补充大队,已经准备从河北启程前往山西,将分别补充给濑名师团的萩原旅团和加藤旅团(这也是濑名师团自去年从娘子关杀进山西后,第二次不得不动用补充大队)。萩原少将承诺,本旅团的这个补充大队优先满足大冢联队的需求,这让大冢康介很欣慰。当然,他很清楚,旅团长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宋家沟慰安妇密营安全的考量。

因此,他就更不能贸然将手头的兵力投入到与八路军的缠斗中——保卫宋家沟慰安妇密营,才是旅团乃至师团交给自己的第一要务。

但令大冢康介难以释怀的是,前方村落里的这股八路军,已经屡屡冒犯皇军的虎威——岩田骑兵中队此前在小榆树山一处山沟里的遇袭,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就是他们所为。而几天前丰店失守时,也应该是他们派出了一股部队从背后向皇军下手。这些所谓的八路军,总是躲在暗处,像老鼠一样偷偷来捋虎须!

“大佐,萩原将军从文城来电询问战况!”

联队部的电讯少尉从黑影里跑出来向大冢康介报告。原来,在西坪村那边发动夜袭的旅团参谋长河边大佐,已经第一时间向旅团长电告了河口村这边的计划败露,对大冢康介所部的糟糕表现痛加控诉。萩原晃接报后,一时也无法厘清原委,便来电向大冢质问。

大冢康介狼狈不已,虽说是担任前锋的蒙疆军骑兵被八路军打了个猝不及防,但终归是自己指挥的这一路出了状况——大冢此刻还不知道,正是由于河口村的提前交火,引起了十几里之外的西坪村的警觉,导致河边参谋长的夜袭同样功亏一篑——事已至此,大冢索性将准备天明后再发动总攻击的调整方案,一并汇报给了旅团长。

文城司令部里的萩原晃接电后不禁大为光火:河边参谋长督阵的部队,全数来自驻扎在灵石的西条联队高木大队。根据他们出动前、第一军司令部的最新紧急指令,旅团长已经准备命令该大队在一两天内就南下,向灵石以南的下一个同蒲路要地:韩信岭发起攻击,以便从正面策应在屯临公路拟侧击临汾的下元师团前锋——时间要求可谓迫在眉睫!可是现在,大冢这个混账,竟然想改在明天天亮再做进攻图谋!

旅团长少将当即复电给大冢康介:必须按原计划进行攻击,天明之际结束战斗!

大冢康介傻眼了。

河口村村内,因为抛弃了5连一个排而心如刀割的吴子健,已经彻底冷静了。他的指挥部里,拉严了棉帘的窗口后面点着几盏明亮的马灯,二营副营长就在灯光里,部署着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与此同时,夜幕的掩护下,河口村与关门山青龙口之间的兵力调动也秘密而迅速地进行着。

5连的副连长到山口与连长李天林会合去了,那里现有5连的三个排。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