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城的大战仍然在继续。

场面,和十年前的颠覆之战,是如此相似。

博武帝坐在旧书香苑中,看着人道始祖坐化的尸首,沉默不语,这世上能知道他现而今在想些什么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

蓬头垢面的张碧眼儿仍然坐在窗前,和博武帝一样的沉默着。

夏侯舜则是不断的抖动左腿,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这时,一名同样神王踏入旧书香苑,焦急道:“陛下!中书省始终攻打不下,先锋军已经阵亡大半!”

“陛下!”夏侯舜猛然站起:“若陛下要在此沉思,那就请准臣出手!”

言语之中已经有怒意。

夏侯舜的脾气火爆,在大秦帝国人尽皆知,甚至关于他结交党羽,要篡权的言论,都时常出现。

但这种言论,博武帝从不放在心上,人道朝廷,朝臣之间互相口诛笔伐太正常,莫须有的罪名都可以摆出来,传一些谣言,也不算什么。

只有张碧眼儿知道,夏侯舜对于博武帝的忠诚,只要雄才大略的博武帝在,夏侯舜就不会有任何造次。

“去吧。”博武帝淡淡的说了一句。

夏侯舜眉头皱紧,显然对于博武帝这等随意的态度有些不舒服,转身离去。

“张卿,随我登上楼顶可好?”博武帝说着话,言语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岁,身子也佝偻下去。

张碧眼儿没有回应,只是起身搀扶着博武帝,一同登上了旧书香苑的楼顶,站在那楼亭之中,能看到在人皇城的许多地方都有战斗发生,烈焰弥天。

但这景象,在张碧眼儿看来,和十年前的颠覆之战,相差太多了。

十年前,整个人间界都爆发了大战,这人皇城,更是处处烟火。

今日,只有这人皇城中了厮杀,而且战斗,只集中在三胜两府一处的所在。

规模小了很多。

博武帝坐下了。

坐在了旧书香苑的楼顶地板上。

他轻轻抚摸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身为太子,难有空闲,每日除了读书就是习武,还要和老师们对谈古代篇章和人间大义,偶尔几次逃出皇宫,都是来到这书香苑,几百万年前的书香苑,可是人皇城最好的场子。”

“老臣知道。”张碧眼儿点了点头:“书香苑是前朝大学士尤崇发退下之后盖起来的,尤崇发是大儒,一生珍藏书籍无法计算,老了之后,将书籍都放在了书香苑,供来人翻阅,而且不收分文,真正是大胸襟,为人道昌盛尽了全力。”

“是啊,每次科举进京的考生,也都会在书香苑留宿,同样不收分文。”博武帝笑了,笑的像一个孩子,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那时节,往来的文人雅士众多,许多老臣都给书香苑题了牌匾,其中一道牌匾我还记得,叫‘继往圣绝学,开万世秦风’。好厉害。”

“这牌匾,还是我的老师写的呢。”张碧眼儿也微微的笑了。

“我每次逃到书香苑,都能看到许许多多的书生、大儒、愤世嫉俗的风流才子,他们总有佳人陪伴,经常赤膊饮酒,兴致来了便写下几句。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还有个醉汉要写诗,觉得身上穿的太多不舒服,叫我小娃娃,让他替他脱靴。”

张碧眼儿一怔,这事情他显然不知,不由得问:“陛下脱了么?”

“我很生气,险些就说出了我是太子的身份,但我没说,还是脱了。”

“陛下年少时就是英才,能行人所不能行。”

“哪里是,我是怕暴露了身份,让父皇知道,拿我问罪。”博武帝笑了。

张碧眼儿也失笑。

“那时候的我太年轻,在书香苑中听到一句话,很愤怒,之后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而这句话我也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张碧眼儿没有接话,默默的等着。

博武帝继续道:“是李太仙说的话。”

张碧眼儿显然有些诧异。

李太仙,是前朝时期,大秦帝国有名的诗人、词人,出身于西江李家,他的家族也是世家,只是在大秦帝国当中,不算什么大世家,因为李太仙的爷爷是做票号生意出身,到了李太仙的父亲这一代才开始读书,却几次参与科举没有得到功名,只好回到家中接了家族生意,后来越做越大,在西江一界也算有头有脸。

这种人,在大秦帝国太多了,并没有什么。

李太仙出生之后,却颇有才华,以诗文悟道,二十一岁成就神元境界,二十五岁参与科举,高中榜眼,入中书省任侍郎长卿,三十五岁忽然辞官,去云游天下,广交友朋,也是在这个时候,李太仙的诗词开始流传,他的诗词涵盖万古,气魄非凡,有通天的意志,又有下里巴人,儿女情长,立刻名扬四海。

百岁寿宴上,李太仙被老皇帝征召入宫为帝王师。

当时的博武帝有很多老师,每一个都是饱学鸿儒,李太白不论是资历还是年纪,都太轻了。

那是一份巨大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