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血肉模糊的尸体静静地摆在阶下,鲜血尚未完全干涸,像蚯蚓一样在地上缓缓流淌。

被血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军报放在孙坚面前。纸是平舆作坊产的纸,笔迹也很工整,与之前收到的军报没什么明显的区别,行文语气、遣词用字也看不出任何毛病。秦松和弘咨两人反复商量,基本可以确认这封军报的真实性。

但他们不同意孙坚出城。原因有两个:其一,袁军追杀斥候数日,消息完全断绝,突然有信使出现,难免有诈,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其二,就算军报无误,孙策被困,也不等于他需要孙坚的增援。孙坚能有多少人?孙策如果需要,随时可以征调屯田兵助战,根本不需要舍近求远。以孙策所部的战力,就算不能战而胜之,突围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况且孙策在军报里说了,让孙坚守住浚仪城,不要担心他。

孙坚觉得秦松、弘咨说得有理,但他心里还有些疑问。毫无疑问,孙策的情况很危急,否则他不会特地关照他不要出城增援。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孙策可能需要他的增援。麹义是河北第一名将,孙策虽然善战,论经验却比麹义差远了。上一次在任城,孙策就被袁谭围住,最后凭骑兵突围反杀,而麹义最擅长的就是以步破骑,孙策如果被麹义围住,未必有机会脱身。相反,麹义有五千匈奴骑兵,就算孙策能够突围也要面临骑兵的追杀。

孙坚也没有直接否决秦松的建议。他征战二十余年,深知兵不厌诈的道理,两军交战之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使这封军报没有任何问题,也不排除袁绍围住孙策,逼他出城。

孙坚下令祖茂将斥候全部撒出去,又命韩当率亲卫骑出城,想办法向颍川方向突围,尤其留心荥阳方向,察看袁绍主力的动向。

祖茂、韩当领命,连夜出城。

——

庞德回到大营,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向孙策、郭嘉做了汇报。

除了确认张郃离开颍川之外,庞德还发现了一个异常现象。张郃越过潩水后,是向北取道新郑,而不是向东取道尉氏、开封。新郑近山,丘陵、坡地较多,并不适合骑兵急驰,相比之下,尉氏、开封地势平坦,两县又在袁绍的控制之下,休息食宿都比较方便。

“的确可疑。”郭嘉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新郑向北不远就是圃田泽,还有清口泽、中阳泽大大小小的水泽十余个,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行军困难,且新郑离阳翟、长社都很近,适合伏击,张郃昼夜兼程,似乎不应该选这条路。”

孙策皱起了眉头。他对中牟附近的地理没有郭嘉熟悉,但他比郭嘉更清楚张郃这个人。在曹魏五子良将中,张辽、乐进以勇气著称,于禁以严整著称,张郃、徐晃以谨慎著称。对于生性谨慎的张郃来说,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他不应该选择新郑。

“什么样的原因会促使张郃取道新郑?”

郭嘉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收到车骑将军的消息了,派出去的信使也没有回来的,最新消息还有五六天前的,从时间推算,正是张郃进入颖川前后。从各种迹象来看,我们之前的估计没错,袁绍在浚仪附近有所谋划,封锁了消息。”他挪了一下身体,有些不安。“将军,袁绍的胃口很大啊。”

“嘴大喉咙小,也不怕噎死。”孙策咒骂了一句,却也有点头疼。这就是人多势众的好处啊,要封锁方圆百里之内的消息,没有几千骑兵根本搞不定。袁绍搞这么大动作,目标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只可能是他们父子。挖一个大坑,父子俩无法互通消息,难免会有一个跳进去。只要抓住一个,袁绍就不亏。如果两个都被他抓住,袁绍就发了。

躲是躲不掉的,要破此局,只有一个办法:主动顶上去,让袁绍无法从容布局,变被动为主动,变伏击为夹击,父子俩南北夹击,干掉袁绍。孙策盘算了一下双方战力,觉得这个想法并非狂妄,反倒是最稳妥的,至少能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迅速做了一个决定。

“奉孝,我们去浚仪。”

“荀衍怎么办?”

“嗯,他能怎么样,带兵掳掠颍川?我给他这个机会。”孙策哈哈大笑。

郭嘉想了想,也笑了。麹义已经败亡,荀衍退守襄城、郏县,惶惶不可终日。攻城不是易事,他们就算留在颍川,一时半会也拿荀衍、沮鹄没办法,不如转战浚仪。荀衍是颍川人,他最多占领几个县,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来。县城的得失无关大局,击败了袁绍,腾出手来,荀衍没有后援,占再多的县城也守不住。

“我觉得这个方案不错。”

“那就这么干。”孙策挥挥手。“你们军谋处要不要先议一下?”

“细节可以在路上慢慢商量,大方向不错就行。挟斩杀麹义之威,和袁绍正面决战,试试袁绍有几分成色,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孔明,伯言,你们觉得呢?”

诸葛亮和陆议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祭酒所言有理,正当如此。”

孙策随即召集众将议事。在众将赶到之前,他先叫来了阎行,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