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你我乡试而言,其实也有好处。河北的小学堂,学生都还没有毕业,中学堂更是还没开设。参加乡试的新式读书人,今年一个都没有,前朝士子数量又少,只要来考了几乎必中!”

李及秀点头说:“正是此理。”

张兆庸突然笑起来:“各省乡试名额都公布了,江西、湖南、广东三省,前朝士子都只录五人。特别是那江西,民间有无数秀才,这次科举怕是要挤破头。而且县官也头疼,陛下不开科试(乡试资格选拔考试),须得先县官们自行组织考试来选拔。”

李及秀竟然猜中赵瀚的心思:“便如那南北榜而已,南方官员太多,陛下已经对此不满了,要在科举上将南方压一压。”

两人闲聊到黎明时分,贡院终于放出炮号,开始查验身份进入考场。

整个河北省,乡试录取名额为30人,而参加考试的秀才只有114个。一个新式学子都没有。

考棚全部翻修过,皆为砖瓦结构,不用自己钉油布,甚至还有玻璃窗用于透光。

李及秀拿到考题,顿时有些无语。

传统四书题,只有一道。传统五经题,也只有一道。接下来全是考公文、策论、刑讼之类。

还有扯淡的附加题,李及秀只自学过《大同理论》,其余什么天文、地理、数学、物理、水利……全部抓瞎。

四书五经的两篇八股文,李及秀一直到下午才做完。剩下的时间不多,他只能加快速度,将自己会的题目赶紧答上。

《大同集》册子不厚,李及秀自学背完了,此时答得也很轻松。

然后是天文:试写出五大行星。

李及秀知道二十八星宿,也知道北斗七星,可五大行星是什么鬼?

南方三年级小学生就知道的题目,把饱读圣贤经典的李及秀给难住了。好在,李及秀的本经是《尚书》,他能够进行发散联想。

中华文化,五这个数字,很容易跟五行联系起来。

《尚书·舜典》里有七政,七政就是太阳、月亮和五大行星。

李及秀奋笔疾书,写出答案:五星也,木火土金水。木曰岁星,火曰荧惑,土曰镇星,金曰太白,水曰辰星。

地理题:试问荷兰国与奥斯曼国,其本土距我中国孰近孰远?(详述两国可得全分,答对远近可得半分)

李及秀抓耳挠腮,这道题只能瞎猜。

荷兰听起来爽利,奥斯曼比较拗口。于是,李及秀答道:荷兰近,而奥斯曼远也。

数学题大概类似鸡兔同笼,用传统算术方法,算对了也只能得一半的分,必须用新式数学才能拿全分。

李及秀撕碎草稿纸做算筹,很快就得出正确答案,可他注定了只能得半分。

物理题,考的是力学。

李及秀盯着题目看了半天,他不认识题,题也不认识他。

夜幕降临,给烛一支,烛尽必须交卷。

李及秀把卷子交上去,有些灰心丧气,他发现自己好多知识都不懂,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无知感,比科举落榜还更打击人。

回家之后,一定要自学新式课堂的教材!

“及秀兄,考得如何?”张兆庸问道。

李及秀连连摇头:“天文题大概能猜到,地理题全靠蒙。数学题给出了答案,但只能得半分。至于物理,那什么力学,脑子都给看晕了。”

张兆庸苦笑道:“在下也差不多。”

数日之后,贡院外面放榜。

李及秀从最后面查看,一直没发现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扫到第一名。

这货一顿操作,竟然考中了河北省的解元。

张兆庸在旁边又哭又笑:“我中了,我中了,第十名,刚好可以去考会试!”

河北省乡试录取名额30人,只需观政一年,就可去做九品官。但是,只有前十名,可放弃九品资格,明年前往南京参加会试。

李及秀拱手道:“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张兆庸哈哈大笑。

李及秀说道:“明年同往南京。”

张兆庸说:“愚弟就住在天津,虽经战乱,却保住了几家商铺,还算有些浮财。不如及秀兄,就住在愚弟家里温习,到时候一起南下赴京会试。”

李及秀说道:“兆庸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家中还有父母妻儿,得赶回去种地务农,麦收后种下的番薯、玉米,也得在下回去收获入仓。”

张兆庸感叹:“不料及秀兄,还要亲自下地务农。”

李及秀叹息:“能躲进山里侥幸活命,已是不易之事。回乡之后,官府又是分田,又是补偿店铺损失,也已做得仁至义尽。河北地广人稀,分到的田亩,只能自家耕种,哪里招得到佃户?就是寒窗十年,四体不勤,庄稼着实种得不好,收成比乡里的农民要少得多。”

张兆庸念其不易,便说:“会试恐怕也要考那天文地理数学物理,小弟无以为赠,买一套新式教材送给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