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潜与崔凝退出书房,在外面等了片刻。

待那医者出来,魏潜便关切的问了几句,“左大人伤势如何?”

权贵一向不喜私事外传,医者看了管家一眼,见他点头,才道,“亏得伤口偏了两寸,也不算太深,否则定是当场就……”

他不能说“死”字,怕左家觉得不吉利,不过大家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医者又道,“老夫认为还是应该请御医过来看看,毕竟左大人已经古稀之年,这个伤口于他来说实在是凶险万分。”

“我去请御医。”魏潜道。

管家连忙拱手施礼,感激道,“多谢大人!”

崔凝觉得有些奇怪,出了左府,就问魏潜道,“他虽已经不是朝廷官员,但从前任工部侍郎的时候多少应该有点人脉吧?难道一个御医都不认识?”

朝廷没有规定御医不可以在外行医,不当值的时候帮忙看看同僚是常有的事。

魏潜查过关于左凛的一切,“他告老之后就渐渐断了交际,从前相熟的人都不来往了。”

不过他此刻想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给左凛请御医容易,他叔伯的至交好友就是御医院的院判,可是要拨人手来守着左凛就需要合理的理由了,那一匣子东西势必要上交。

符危被牵扯进来,左仆射的位置很可能不保,甚至连符远都不能再继续参与此案,那他打算这次出头,定然会成为泡影。

符远能够谅解他的做法吗?

真的很难说。

符危一手将符远拉扯长大,祖孙两个相依为命,感情非同一般。

内心挣扎了很久,魏潜终究还是把东西全部交给了监察令。

这一匣东西当晚就呈到了御案之上。

这些东西牵连太广,有些当年官职微小的人如今都已经成了一方主官,这一匣东西放出去,有几十名高官要落马。

圣上没有立刻处置这些人,这一块巨石投下去,唯一一点波澜便是圣上秘密调了二十多名高手暗中盯着左府,为了掩人耳目,又从监察司调了十来个差役过去守着。

魏潜想过,符危这些年的政绩有目共睹,圣上不会因为这点把柄就全盘否定他和符远,但倘若这里面扯出了更不得了的事情,恐怕符家都要完蛋了。

他叹息,抬眸看向旁边的空座。

自从崔凝跟了这个案子,就搬到监察处来办公了,以便随时跟在他左右记录,不过今日她请了病假。

魏潜觉得,她或许是觉得他太不近人情了吧。

事实上,崔凝没有想这么多。

因为她直接把那封信给偷了。

偷了之后又觉得心虚,不敢来官署了,魏潜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但凡露一点端倪便会被看穿。

这东西拿在手里十分烫手,崔凝理智上知道这么做不对,符危做的事情有违朝廷法度,万一符危牵连太深,她可是包庇之罪,可是那年二师兄葬身火海的画面清晰如昨,她无能为力,如今是这么轻易的就能保护符远,她实在按捺不住。

崔凝蹲坐在胡床上,瞅着面前放的信封,脑子里一团乱,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又没有人能够指点她应该怎么做……

“唉!”她也只能长吁短叹。

直到晚饭过后,她收起东西,去了崔况的屋子。

崔况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半个月没注意,就感觉蹿高了,整个人躺在胡床上已经初显修长之姿。

侍女通报过之后,他放下书,转眼便看见崔凝皱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什么情况?葵水来了?”崔况笑道。

“你才葵水来了!”崔凝无力的坐到他旁边,砸了砸嘴,问道,“小弟,我问你个事儿。”

崔况嗯了一声。

崔凝道,“从军粮中私扣四百担是不是很严重的罪名?”

“不管是扣了四十担还是四百担都是一个罪名,私扣粮饷。四百担着实不少,至少足够撸掉身上官职了!”崔况凑近她道,“是监察司的案子?”

“也不是,我就随便问问。”崔凝又道,“如果这个私扣粮饷的人不仅没有降职,如今还身居高位,那他许多年前的私扣粮饷的证据被拿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崔况顿了一下,眼睛微亮,“你说的是左仆射?”

“哈?”崔凝心中震惊,这都能被猜出来?!

“别藏了,说实话,我不会告诉别人。”崔况道。

崔凝佯装镇定,“都说了,没有的事儿。你怎么想到左仆射身上去了!”

“呿,不说拉倒,反正愁的也不是我。”崔况懒懒道。

朝廷里那些条条道道,她不太懂,万一祖父和左仆射不对付,说不定她会把事情弄的更糟,崔况是唯一合适倾听此事的人,所以她再三斟酌之下,还是说了实话。

崔况听罢,乐道,“哟,没想到呢,左仆射还干过这么暗搓搓的事儿!”

崔况早就知道符危是个老狐狸,喜欢兵行险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