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准备,也是怀揣着断臂割肉的心情,甚至有殉国的预期。

没想到在最没有意外的匡命这里出现了意外。

闾丘朝露的男人,直接撕下了一真道首的外衣。就此宣判了宗德祯的死刑。

似这般潜伏在阴影里的组织,是绝对见不得光的。无论根固于多么古老的历史,无论盘踞在阴影中的触须有多么强大,都如积雪,必然在烈阳下融化。

“在场这些人,谁没有波澜壮阔的人生呢?”

洪君琰轻轻一拂袖,凝结在宇宙深处、埋葬了宗德祯的冰原,就这样随之消失。

“但死亡,就是这么彻底的事情。”

曾经与他相争的那么多惊才绝艳的人物,现在都不能再站起来继续前行。他的确有资格慨叹和感怀,并且不把宗德祯的死亡当一回事。

他看着大景帝国的宗正寺卿:“玉珉,你要保重身体。”

不待姬玉珉回话,他便踏步离去。只有雪白色的龙袍略一飘卷,还在这处宇宙,留下一抹隐约的霜光。

也渐而消逝。

洪君琰虽然已经走了,姬玉珉还是对着他离去的方向谨慎一礼:“承君良言,玉珉牢记在心。也愿兄长康健,添衣加餐。”

姜梦熊看了姜望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纵身消失在宇宙深处。

姬玉珉走到悬于虚空的匡命身边,在解开匡命身上的封镇之前,对姜望说道:“匡命没有问题,真正的一真道行刑人,是藏在他体内的匡悯。”

姜望用手抓着见闻仙舟的船缘,淡声道:“他是荡邪统帅,有没有问题,景国说了算。我无权干涉。”

姬玉珉又看了一眼见闻仙舟上永远不可能再醒来的人:“……多谢。”

抬手一抹,匡命便得自由。

匡悯已死,徒留这双头四臂之身。

一如匡悯所言,吃掉匡命,他就是唯一的真。

而最后他死在姜望的心牢里,残留被匡命吸收。这也意味着……匡命成为此身唯一。匡命前进的阻碍已经消失了,绝巅未见得是他的终点。

但他的脸上全然没有拨云见月的欢喜,有的只是不知何去的茫然怔忪。

毕竟是久经风浪的八甲统帅,匡命回过神来:“宗正大人,枯槐山那边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即刻回去坐镇?”

枯槐山是天京城外专属于荡邪军的军事驻地,也算是荡邪军的军事总部所在。

姬玉珉略微有些尴尬。

毕竟在他们的计划里,没有保住匡命的选项——一真道行刑人长期生活在匡命体内,且已是登顶绝巅的存在,灭掉匡命都只是一念之间,谁也没有能力说杀一而存一。

他们的计划只是确保一真道行刑人的死亡。

甚至接下来应该让谁来接匡命的位置,姬玉珉都有答案。

当然这份尴尬,他不会表现出来。只和缓地道:“匡帅勿虑国事,如今毒疮已剜,罪首伏诛。天下清明,只在旦夕。你先养好身体,接下来陛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倚重于你。”

匡命一听就明白,知晓枯槐山已经有人在坐镇。

他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和情绪,需要一点时间思考过往和以后,也需要一点时间,让该离开的人,体面地走。

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位置。

他既然活着回来,姬凤洲就绝对不会亏待他。

只是……

包括姬凤洲那样的贤明天子,包括姬玉珉这样的厚德宗室,包括从此以后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所给予的一切,都是有价格的。

再不会有人,予他无私的爱!

“那我先回府休养几天,的确是有些疲乏——”匡命转身欲走,但想了想,又走到姜望身前,对他深深一礼。

“我要谢过镇河真君援手之情,也要向您表示歉意。”大景帝国荡邪统帅郑重地道:“当初我奉宗德祯之命,持紫虚定神符,拦截尊师……”

“匡帅那次也是忠于职守,没有什么对错之论。况且——”姜望打断了他,独自推着那白舟,在虚空中走远:“该拦他的。我多希望你当时是把他看押起来,而不是送回了悬空寺。”

匡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看着那青衫挂剑的背影,久久沉默。

如何能在一个伤心的人面前,提及另一份伤心呢?

……

……

叶青雨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她的外祖母。

作为此次清剿一真道的第一谋主,闾丘文月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在景天子被一真遗蜕拖进超脱战场后,她退下来闲居的院落,几乎是整个帝党的中心,也进而影响整个中央帝国,整个现世。

授意姬景禄去保叶青雨,已是她能分心的极限。

其中观察荀九苍,让荀九苍和他的斩祸军站队,或者还要占更大的比重。

她心里装的是整个天下,是六合之谋,现世一统,并没有太多地方留给个人的情感。

她的丈夫,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