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何来记忆,何来“我”?

又谈何转世?

从古至今,转世重修成功者,只有传说,未见史载。在极其苛刻的情况下,偶然会有一些近似于转世的特例见于记载,姑且可以算上。但转世而成真君者,亘古未有!

那些类似于转世的例子里,没有一个能够被现世认可,成就神临的。

如若黄舍利的答案是真。

如若谢哀的确是转世而成的真君,这比她在短短三年内,从内府境修到衍道境,或许要更具备突破性的意义!

后者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但是从内府到衍道,毕竟是一条切实的路,只是时间上不现实。

而前者……

那最基础的“一”,是比微尘还要微渺无数倍的存在,如何转世为另一个自我?

除非……

姜望不由得想到,当初在清江水底的上古魔窟中,若是庄承乾得以成功占据他的命格,得到这具已经在他潜移默化影响下越来越趋同的身体,那么外在的表现,也很像是只存在于设想中的转世。

庄承乾一生执念所系,突破不可能,转世于他亲手所建立的国家,一朝顿悟前世记忆,立成当世真人……这样的故事,或者也能引为传奇。

不过究其本质,庄承乾从未途经幽冥,也未坠入源池,并未真正面对终极死亡。他是一缕孤魂藏在冥烛里,偷度漫长年月,那一次就算成功了,也应该是“夺舍”才对。

因为“胎中之迷,先天蒙昧”的关系,夺舍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但毕竟有人成功过,庄承乾当初也险些成功,故而倒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黄舍利,或者说告知黄舍利这个消息的人,难道分不清什么是夺舍,什么是转世吗?

冬皇成道后,可是登门与荆国龙武大都督钟璟论过道。

由此事可以延伸出两点:其一,冬皇的状态并非见不得人,完全不惧与人交手。其二,荆国方面对冬皇的状态,自此以后很有发言权。

以黄舍利的身份背景,能够知道一些内情,也是不足为奇。

只是谢哀究竟有什么不同?凭什么能够成功转世,完成这种历史上不曾有人完成的事情?

她的前世又是哪位大人物?

姜望现在真的是非常好奇,在雪国锁境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短时间内,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环顾一周,斗昭更多的是不耐烦,大概是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天骁了,喋喋不休的钟离炎,实在是欠砍得很。

慕容龙且是惯来的冷酷表情。

黄不东也是一如既往地在犯困。

陈算也不知是不认识谢哀,还是早已知情,此刻也非常平静。

姜望发现好像就自己表现得最懵懂,有一种举世皆醒我独醉的孤独。因而默默调整了坐姿,给了所有人一个平静的表情。

这个事情懂得都懂,不懂我也不方便说,总之心照不宣,就是这么个情况……大约如此。

谢哀今日以真面目出现在神冕布道大祭司的继任大典上,自然明白会引起天下怎样的波澜,她也当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而雪国作为唯一一个派出衍道真君来草原观礼的国家,这当中不同寻常的意味,也足够许多人琢磨。

礼即威,礼即矩。

神冕布道大祭司继任典礼,便在繁琐的仪轨中,一步步往前推进。

神圣的祭乐在苍穹下回响。

马头琴悠扬,埙声古老而神秘。

两队身高体型相同、面容端正、身着白袍的祭司齐步走来,手持幡、旗、铃、号角等法器各种,以苍图神语高唱着祭歌,让整个大典的气氛,变得更加肃穆。

那晦涩难懂的语言,仿佛真的具备某种伟力。

使得天空更开阔,阳光更明朗,每个人都好像沐浴在灿烂的世界里,一时忘忧。

一头高有数十丈的白牛,就在这个时候缓缓走来。

本该地动山摇,它却踏地无声。姿态轻盈,优美得好似舞蹈。

牛背上铺着华丽的毯子,构图大约是贵不可言的神宫。今日的主角涂扈,头戴金冕,身披祭袍,就盘膝坐在毯子上。像将军坐在他的城楼。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此刻他的面容,好像隐在神光里。他的身躯,好像与神辉统一。

覆盖整个神光坛的伟大神力,隐隐有一种雀跃的感觉,显得灵动而温暖。

伟大神灵之神恩之神威,于世间自有代行者,此等权柄,期待切实的回归。

气息强大的巨型白牛,慢慢走到祭台近前,它的眼睛是雾白色,像是神灵的窗。它并不仰头,但是和着那祭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哞叫。

此声悠远似无垠,与祭歌混同一处,是如此的和谐。好像祭歌颂唱许久,等的便是这一声牛哞,又好像这一声牛哞,就是对祭歌的总结,也是对世间一切的总结。

哞声停下,祭歌也停止了。

白牛慢慢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