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境问十个人,有九个人不知道皇甫端明是谁。

在庄高羡隐居深宫的时代,他倒是常常与杜如晦争锋相对,那会还有几分存在感,可惜也常年被杜如晦所压制。

当然,这一出将相不和的戏码演了多年,最后收尾时,也得到了丰厚的收获,使他们顺利夺下白骨真丹,叫庄高羡一举洞真。

庄国迎来中兴时代后,庄高羡谓之雄主,杜如晦称名贤相。执掌军方的皇甫端明,却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少有什么彰显存在的动作。

然而庄国能够大破雍国,庄军能够攻下锁龙关,可也不仅仅是庄高羡和杜如晦的功劳。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再大的格局、再优秀的谋略,也无法施行。

庄高羡私下常言,皇甫将军是吾龙骨,拔之天倾矣。

皇甫端明虽然低调,但他在庄国政局里的分量,却是从未消减过。在军中的地位,更是无人可以动摇。

这些年南征北战,都是以他为核心。

锁龙关拿下之后,也是他亲自坐镇,守得八风不动,固若金汤。

如今他悄然离开锁龙关,出现在岱山郡。亲自领军,挥师北上,意图已是不言自明。

庄国君臣费尽机心拔掉凰今默这颗钉子,如今当然要享用果实。

与雍国相比,他们的劣势在于——只能被动等待墨家强者的出手,动作上肯定会慢一些。

但优势在于——他们更早做出准备。

你说巧不巧?

墨家两大真人级战力问罪不赎城时,皇甫端明正好在九江视察。

他甚至来不及禀告天子,第一时间亲自挥师北来,自然是名将决断。

风鸣马嘶甲叶撞,战场的声音总是能给武人别样的宽解。

皇甫端明纵马而行,默默想着天子这一次的布局。

庄高羡还在神临境界时,以潜修为名躲在深宫养伤,一隐多年。彼时以祁昌山脉为界的雍国,竟然未能发现,朝野同样无人知。

瞒了天下人那么多年,自然有他独特的倚仗。

如今成就洞真,更是不同。

为什么他能够骗过白骨邪神,精准地在最后时刻夺走白骨真丹?

为什么他有信心在玉京山公审姜望,给出通魔铁证?

为什么他自信可以嫁祸凰今默,叫谁都一时间查不出真相来?

皇甫端明当然是知道答案的。

可纵然知道答案,仍是难免不安。

天子用计太险,终非堂皇正途。

可话又说回来……

强秦独霸西境,雍国获得墨家支持,玉京山最大的利益都在景国,根本也分不出太多力气在庄国身上,庄国君臣本身也不想被玉京山影响太深……

在西境如此的局势里,不弄险,又能怎么办?

天子洞真,破雍得关,这样一步步弄险过来,所获匪浅,但实在也是不能停下了。

有朝一日打破僵局,跳出棋盘外,成为真正的执棋者,或许也就不必再如此……

但是要到那一天,还有多长的路可以走?

还要用多少尸骨铺就。

如段离贺拔刀者……还有多少呢?

皇甫端明默默思忖着,面上不显分毫。

前方一骑哨马疾驰而来,大声传道:“雍国英国公北宫玉,已经军管不赎城,有大量雍军正在前方阻路!”

雍国的国公当然不是霸主国的国公那么有分量,但作为雍国唯一的一位公爷,北宫玉所代表的意义自是不同于常。

在雍军入境法外之地的第一时间,庄国高层对于这一战就已经有了共识。此非倾国之战,而是争地争势之战。

就是说打也要打,也要在一定的范围内尽力去打,但不能大打。

往常的时候,庄国如果想要玉京山更多的支持,就必须要接受来自道门的更多限制。好处和约束总是对等的。

但现在不同。

墨门布局官道,选择了雍国这么一个地方。

道门若是想要有所限制,其实除了庄国之外也别无选择。

遏制墨门对官道的布局,以及加强对庄国的控制,玉京山也必须要有所衡量、取舍。而这就是庄国高层腾挪的空间……

“老狗来得倒快。”皇甫端明将所有思绪深藏,只以马鞭北指,气冲霄汉:“咱们便去会会他!”

……

……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城门外,一个衣衫褴褛、满面脏污的人,正到处拉着人问问题。

他破烂的外衣曾经一定非常鲜艳,但现在红得很黯淡。

从扎着的小辫来看,他曾经一定很潇洒,但现在脏污油腻,像是已经胶在了一起。

此时的不赎城,早已经进入军管状态。

什么命金制度,什么一切自由,全都成为历史。

唯独能够在这里算数的,只有雍军军法。

两列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