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初可谓是侃侃而谈。

他心里颇为庆幸,庆幸自己忠于自己的职责。

刘舟这个人,在朝中不算什么显要的大臣。

所以一般人还真未必对他有什么了解。

当然,吏部和御史台的大臣显然就不同了。

吏部掌百官功考,而御史台监察百官。

若是刘舟这个人,你都不知道,那你还监察什么?

马英初对答如流,心里也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被陛下所难倒,倘若今日自己当众不知陕州观察使刘舟是谁,只怕就要被人找到漏洞,狠狠的抨击了。

这也显出了他尽忠职守,恪守了职责。

李世民听到马英初对刘舟的平价,便道:“这是御史台对刘舟的评断吗?”

马英初正色道:“正是,前年,陕州据闻出现了旱灾,当初吏部主推刘舟上任,监察御史特意的查过刘舟在任时的行径,此人风评极好,官声极佳,堪称是能吏典范。”

马英初完全没有注意到,李世民的脸色在不经意之间,竟有着几分阴沉。

只是这样的阴沉,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内心深处,只怕是失望的。

李世民颔首道:“朕昨日也特意查了关于陕州这几年的奏疏,正如卿所言,无论是吏部还是御史台,亦或者是雍州道,纷纷对此人有不错的评价,今岁的时候,吏部还推举刘舟为成都尹的人选。”

马英初心下一喜,立即道:“臣也以为,此人堪此大任,臣为监察御史,得知刘舟此人器宇沈邃,风度宏远,虽未必称得上是王佐之才,却足以治理一方,独当一面了。”

李世民眼睛微微抬起,似是对马英初的话恍然不觉。

他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悲哀之色,随即看向众大臣道:“诸卿可有什么建言?”

众臣不知陛下何故突然问起刘舟的事,只以为陛下想要转移开话题。

不过此时……却恰恰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此前站出班中的御史们纷纷道:“马相公所言是极,刘舟此人,可堪大任。”

这里头,有人的确也是对刘舟有印象的,也有人……只是单纯的附和。

马英初这时道:“陛下,臣为之据理力争的,就在这里啊。百官犯禁,可以受御史监督,因而他们常怀忌惮之心,如此,才可尽心用命。可报馆的影响并不在臣子之下,这报馆的影响如此巨大,可以动摇人心,难道就不需御史监看吗?臣被殴打,此事可以不计较,可是臣为社稷之臣,尽心王命,自当尽忠敢言,因此建议将报馆设于御史台之下,所发文章,统统由御史过问。”

这个时候,马英初终于图穷匕见了。

报纸的巨大威力,这些清流御史们早就意识到了,完全可以预见,谁掌握了报纸,谁就决定了舆论的风向。

谁想成名,还有什么比报纸更快的捷径吗?

这个时候,直接将报馆为御史台监察,那么里头的每一篇文章,就都为御史所掌握了。

报馆之中谁敢不从,御史台便可直接将其从报馆里除名。更不必说,报馆每日的收益也是惊人,油水丰厚。

听了马英初的话,许多人都变得磨刀霍霍起来,显然一下子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不只是那些御史,便是那御史大夫温彦博也不禁意动了。

御史大夫乃是御史台最高的官长,而温彦博此人,出自太原温家,可谓出身名门,早年的时候,他便是开国功臣,此后,李世民欣赏他敢于建言,所以敕命他为御史大夫。

当然,御史大夫的官职其实并不高,历来监察的官员,往往品级都比较低下。可是温彦博不同,当时李世民为了加强御史台的监察能力,这御史大夫,同时还兼任了尚书省侍郎一职。

这御史大夫,责任重大,可是品级比较低,可尚书省侍郎,却是名列二品,几乎等同于朝廷次辅的地位了。

温彦博作为御史台的最高长官,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本来御史被人打了,他虽心里微怒,却还能保持镇定,因为在他看来,御史们闹闹事,他作为御史大夫,没必要掺和,何况针对的乃是陈家,在没有确实的把握之前,最好选择忍耐。

而现在,马英初请求陛下准许御史台监察报馆,这一下子,温彦博的眸猛地一张,倘若真能让御史台监察报馆,那么御史台便可如虎添翼,他在朝中的份量,只怕更足了,甚至……作为尚书省侍郎和御史大夫,可以和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分庭抗礼了。

于是温彦博上前,微笑道:“陛下,马御史所言,也不无道理。”

李世民见温彦博发了话,此时……却已知道,到了如今,非要给一个说法了。

小御史说话,你可以不理不睬,可是温彦博作为御史大夫,既然也出来发话了,今日却非要裁处不可。

只是……很奇怪,李世民一声不吭,只是微笑。

温彦博的影响还是巨大的,方才还可称得上是小打小闹,而现在,站出来的人就越发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