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李世民大怒。

而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

这位扬州都督,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啊,太闲。

可也有许多人警惕起来。

这陈正泰在扬州,跑来暗暗调查下邳,显然是蓄谋已久,那么换一个角度,这狗东西会不会还暗中调查了其他人呢?

这个人……是否可能就是我呢?

细思恐极。

这里头有不少人是御史,心里更是恐惧,因为他们才是捕风捉影,风闻奏事,见人就弹劾的人。可眼前这个扬州都督,似乎好像在教大家应该怎样弹劾人。

李世民阴沉着脸:“取来。”

张千接过了陈正泰的奏疏,李世民取了奏疏一看,又是勃然大怒。

不错,眼前这些,哪里算是什么罪证,至少和这奏疏之中所言的事来看,真是九牛一毛,李世民越看越是心惊,吏治竟是坏到了这样的程度,他随即冷笑:“好,好的很,来,先拿下山阳县令,先从他口里问出什么,还有其他人,让他们戴罪吧。噢,是该防范他们狗急跳墙,不过……”

李世民皱眉,随即又释然一笑:“他们若要狗急跳墙,便狗急跳墙吧,若是治罪,尚只追究一人,若是想学吴明谋反,那么索性……再多杀几百人,也无妨,正泰虽为扬州都督,可若是见了害民之事,岂有不报之理,这罗列的罪证,俱都很详实,不错,不错,来人……那卢氏的宅邸,也先围了,这里头许多事,都与卢氏勾结官府有关,官府乃公器,岂容这卢家人摆布呢?”

方才陈正泰一番话,说中了李世民的心事。

天下的世族,都有退路,唯独他李世民没有。

而今日陈正泰直截了当的将利害关系说了出来,又检举了下邳上下人等,瞧这百官纷纷弹劾陈正泰的程度,某种意义而言,其实陈氏也没有退路了。

这才是真正的腹心之人啊。

数月未见,这个家伙……比之在长安时更加果断了,早知这家伙能独当一面,便早该将他外放。

李世民欣慰的看了陈正泰一眼,而后目光又扫视众臣:“诸卿还有什么话说嘛?又或者,有人想要求情吗?”

众人默然,这陛下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自己还能说点啥?

方才大家可是上赶着因为芦花村的事,要弹劾扬州都督的,现在好了,这里是下邳,那就只能活该下邳这些人倒霉。

这陈正泰真的一点人情都没有啊。

于是,众人不禁忐忑。

“臣有一言。”王锦忍不住还是道:“陛下,芦花村所发生的事,臣俱都看在眼里,可是……动辄捉拿县令,还要围了卢家,这……于而言,于理不合。”

武德律,乃是武德年间所修的一部律令,这律令乃是以隋朝的《开皇律》为基础修订,基本内容和《开皇律》差不多,乃是隋文帝命高颎等人修成,而高颎出自渤海高氏,这高氏自东汉起发轫于渤海郡的高氏郡望。素有“天下之高出渤海”之称,亦是名门中的名门,因而法典之中,多有偏袒世族的律令。

当然,倒也不是说高颎偏私,而是这天下本就是如此,高颎某种程度,也是按照隋文帝的心意来制定法典罢了,为了争取世族的支持,自然有太多的偏颇之处。

李世民微笑:“放心,朕只是先围了宅邸而已,怕人跑了,这案子,自当彻查到底,若是确为无辜,自不会为难。”

王锦一时无语,他又不禁道:“扬州都督陈正泰,处处想要抑制高门,这样做,真的对天下有利,这陈正泰,本就出自高门,乃名门之后,臣并非对陈正泰的品德有什么疑虑,只是他这样做,难道对天下的百姓,真有好处?在臣看来,其实不过是陈正泰将天下的所有罪责,都压在了高门的头上而已,这天下的世族,大多都是诗书传家,知书达理,虽偶有不肖,却也不可一棍打死。”

李世民久久无语。

陈正泰道:“我自己就出自高门,怎么会对高门有什么歧见?只是触犯了律法,就当惩治而已,这难道不是应该的?至于抑制不法的世族,是否对天下有好处,这扬州就在眼前,你自可亲自去看便是。”

王锦一时无语,随即又冷笑:“噢,我竟忘了,在陈都督心里,这陈都督治理扬州,卓有成效。那么,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他冷笑,一副不屑于顾的样子。

许多人窃窃私语,重新又打起精神。

对呀,你挑下邳的毛病,我们则挑你的毛病,这下邳的百姓困苦如此,你扬州刚刚遭灾,又遇到了兵祸,想要挑一点毛病还不手到擒来。

“悉听尊便。”陈正泰回应这王锦。

王锦一时恼火:“只是……谁知你陈正泰,是否为了应对陛下的圣驾,而故意弄虚作假,想要看到实际的情况,需我来挑选才是。”

陈正泰于是道:“那么就请上扬州舆图,王兄指着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陈正泰立下了这么个豪言。

倒是真正让大家又充满了斗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