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期间,校园冷清。

黄葛树的叶子洒落满地,几只麻雀腾跳闪跃,翻找着落叶中的昆虫。

不知哪家的小屁孩儿,跑到学校的篮球场来撒欢,不时传来啪啪的篮球撞地声。

林卓韵蹲在场边,无聊的看着孩子们打球,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宋维扬说话:“我真的是烦死了,当初就不该答应拍什么,更不该答应当喜丰罐头的形象代言人。你知道吗?就连上课的时候,都有学生问我是不是陈依依,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学生专门跑来听课看稀奇。回到家就更惨,我爸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气得我直接住到了姐姐家。”

林卓韵的姐姐叫林婉姿,是宋维扬上辈子的丈母娘。

“那你怎么回容平了?”宋维扬问。

林卓韵说:“我回来都半个月了。姐姐跟姐夫吵架,吵了好几次,我住在他们家多尴尬啊。”

岳父和岳母吵架的原因,宋维扬非常清楚。

岳父是省厅的处级干部,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人家老公闹到单位上,影响非常恶劣。岳父还因此背了处分,后来仕途受挫、夫妻反目,干脆下海经商去了,在2000年左右欠了一屁股债。

“那你就在学校过年?”宋维扬问。

“准备明天就回去,”林卓韵笑道,“我这不是来给校长送礼嘛,求他在电话里帮我说点好话。再加上快过年了,我就不信回家还要挨骂,多不吉利啊。”

宋维扬没有接话,而是非常尴尬的望着前方。

林卓韵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宋维扬抬手指了指:“那个,应该就是你爸吧。”

林卓韵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中山服、戴着粗框眼镜的老头,正对她怒目而视。她顿时就吓得蹭起来,惊慌道:“遭了!”

老头踱步而来,表情严肃,不怒自威。

“爸!”林卓韵弱弱的喊。

宋维扬干笑道:“那个,我先走了,再见!”

“站住。”老头的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这是当了几十年老师练出来的绝技。

宋维扬立即止步,非常礼貌的问候道:“大爷你好,我是林老师的学生,在向她请教问题。”

老头问:“请教完了吗?”

宋维扬说:“请教完了,大爷再见!”

老头问:“你是哪个专业的啊?”

“思想政治教育。”宋维扬说。

老头问:“寒假怎么没回家?”

宋维扬道:“家太远,东北的。”

老头刨根问底,还自动切换口音:“东北哪旮沓的?”

宋维扬说:“漠河,哎妈,老远了。”

听着一老一少瞎扯淡,林卓韵也不紧张了,甚至“噗嗤”一声笑出来。

老头瞬间变脸,怒道:“你当我没看过那个什么?马俊豪!”

宋维扬做出惊喜的表情:“哎呀,大爷,原来你也喜欢流行歌曲啊。我不叫马俊豪,我叫马强东,罐头厂的老板说我长得帅,就请我去拍,还给了我500块钱儿。资本家真黑,我要是知道罐头卖得那么好,指定找他们要1000块!”

“你真是学生?”老头有点拿不准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老师刚才叫您‘爸’,您就是我爷爷辈儿,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宋维扬诚恳道。

老头没法再责难,只能开始思想教育工作,他说:“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就该在学校好好读书,将来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你们倒好,一个老师,一个学生,逃课去外地拍什么,就为了挣那几个臭钱,连主次都搞不清楚!”

林卓韵没有接话,低头认真挨训。

宋维扬附和道:“大爷您说得太对了,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像我们这种思想迷茫的年轻人,就该多接受老一辈教育家的指点,从今以后,我一定认真吸取教训,绝不辜负党和人民,还有您老,对我们年轻一代的殷切希望!”

“油腔滑调,一看就知道是个老油条!”老头气得发笑。

宋维扬说:“油条不嫌老,要是能回锅改造成功,一定能成为对国家民族有用的人。犯了刑法还能劳动改造呢,学生犯了错也可以纠正。大学是什么地方?大学就是拿来犯错的,如果能在大学里把一辈子的错都犯完,在错误当中吸取教训,那出了社会就是一个优秀的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头居然点头:“这话说得在理,虽然是歪理。你读大几了?”

“大二。”宋维扬道。

“学习怎么样啊?”老头问。

“中等偏上,还需多多努力。”宋维扬道。

“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和不足就好,”老头挥手说,“去吧,以后好好学习。”

“诶,”宋维扬如获大赦,笑着鞠躬,“大爷,林老师,我先走了。”

还没等宋维扬转身,老头突然道:“等等!”

宋维扬郁闷道:“大爷还有什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