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话说得客气,却毫不掩饰其中的鄙视,甚至挑衅。

张燕很纠结。他明白郭嘉的用意。他带来的这些亲卫都是黑山军的精锐,绝大部分人都能全副武装,在一个时辰内行军二十里——这个标准并不高。可问题是这只能是绝大部分,不是所有人。如果连他们都不能全部达到要求,他再说黑山军有多少精锐,郭嘉也不会信,他自然也就没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

就理智而言,他不应该答应郭嘉,但他舍不得这个机会。吴**械天下闻名,即使是淘换下来的旧甲胄也是难得之物,更别说惊人的数量。吴国有二三十万大军,淘换下来的旧甲胄至少以万计,即使打个折扣,能拿到五千套,那也是一笔令人咂舌的横财。

张燕反复权衡,最后还是答应了郭嘉的要求。他之所以亲自来,就是想多争取一点利益,如今利益就在他的面前,他没有道理不要,哪怕只有三百套。

“那就请祭酒指教。”张燕咬咬牙,答应了郭嘉的挑战。

郭嘉点点头。“大帅远来,想必也饿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然后再试?”

张燕的脸颊抽了抽,目光扫过眼前案上陈设的果品酒食,咬咬牙。“不用了,山中艰苦,忍饥挨饿是常有的事,我们早就习惯了。”

郭嘉没有坚持,让人去辎重营取备用的甲胄来。趁着这个空档,张方不解地问张燕,为什么不让将士们吃点东西再试,他们还是早上吃的饭,现在已经是午后,肚里早就空了。张燕苦笑,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自家的底细自家清楚,就凭案上的这些酒食来看,吴国的财力、物力就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连他自己都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出丑,他的部下岂能抵御酒食的诱惑。

万一郭嘉摆出丰盛的饭菜,而他的部下又控制不住,吃得太多,到时候再跑吐了,可就丢脸了。

时间不长,甲胄取来了,满满当当十几车。郭嘉不想耽误时间,一口气运来了四百套。看着那些虽然略有磨损痕迹,却修缮完整的甲胄,张燕所有的警惕都扔到一边,恨不得让儿子张方也参加测试。不过他终究是在刀口上打滚多年,应有的警惕还是有的,命令部下穿戴整齐后分批出发,百人为一队,间隔半个时辰出发,这样他身边至少还有百人,万一郭嘉有歹心,他也不会没有还手之力。

郭嘉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只是命人做好甄别,别让不同时间出发的人混了。

测试进行了半天时间,最后一批人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郭嘉命人准备了晚餐,为张燕父子接风、庆功,但张燕这顿饭却吃得没滋没味,总共三百多人,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二十里行军的刚过两百,近四成的人没能实现预期目标,这让张燕很没面子。

原因也很简单:饿,尤其是最后一批出发的,他们看着郭嘉、张燕面前丰盛的酒食咽了半天口水,却一口也不能吃,这种煎熬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导致一大半人没能达标。

郭嘉倒是很大方,让那些没达标的人也不用脱下甲胄,送你们了,当作见面礼,来一趟也不容易。

将士们很开心,连声致谢,张燕却臊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接风宴上,郭嘉破例喝了两杯。得知郭嘉戒酒,平常一般不喝酒,张燕很感动,放下了防备心理,将黑山军的情况和盘托出。

黑山军声势最盛时有近百万人,但多年征战,人口减少严重,伤亡是一方面,最大的麻烦是粮食不够,又缺医少药,每一次大战之后都会大量减员,有的是被俘了,有的是逃了,有的是死了,如今还留在山中的不足三十万,真正能上阵的青壮也就是两三万人。如果按照吴军的标准,那就更少了,估计也就是五六千人。

这五六千有一半在张方手下,是张燕的直属力量,剩下的分散在其他头领手中,多的上千,少的几百,甚至只有几十人的。去年兖州、冀州先后平定,不少人就动了心思,想到兖州、冀州落户,安稳种地,只是意见不统一,错过了机会。

今天朱桓率部进入河内,在河内推行新政,计口授田,黑山军再也沉不住气,生怕错过这次机会,郭嘉一发出邀请,张燕就亲自赶来了。

郭嘉听完,给张燕提了一个建议,你们不必在河内落户,可以到河南,具体来说就是洛阳附近。洛阳是京畿,吴王也在考虑定都洛阳,但洛阳的户口太少了,有大量的闲置土地,如果黑山军愿意迁到洛阳,不仅洛阳一下子多了二三十万户口,还能从中精选出一部分士卒。

黑山军之所以战士不足,并不是没有青壮,而是长期缺粮导致青壮的体力不足,只要安定下来,让他们吃饱饭,再予以适当的训练,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那些因身体瘦弱,不堪为兵的人就能恢复体力,成为战士。这是有先例的,豫州黄巾、青州黄巾都是如此。

对张燕来说,这也是好事。有一万主力在手,张燕自然拥有相应的地位,成为吴国不可或缺的大将,有一定的话语权。为了增强说服力,郭嘉提到了刘辟、龚都、吴霸、管亥等人。刘辟现在在襄阳,龚都在荆南屯田,吴霸在汝南,管亥在北海,他们的小日子过得都挺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