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策马而行,身边的骑士议论纷纷,不时的回头张望,像一群不安的蚂蚁。

刘备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身后烟尘滚滚,隔着很远都能看到。按贾逵的说法,他这是在指挥步卒挖沟,尽最大可能的阻击骑兵,可是真相如何,他并不清楚,他身边的骑士也不清楚,谁知道贾逵要阻击的骑士是吴国的骑士还是中山国的骑士?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能选择相信贾逵。在决定从小道绕过白波谷的那一刻,他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贾逵了。好在到目前为止,贾逵还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至于那个飞廉庙,姑且当作是贾逵的好意吧。真要打败了,我是不会走的。退到并州又如何?没有实力,没有战绩,并州人根本不会把我当回事,充其量只是个傀儡。看看王盖、王凌的态度变化就知道了,这些世家子弟根本看不起我这个中山王、刘汉宗室。

对这些人,就得用孙策的办法,用武力夺取他们的土地,没有了土地,他们就没有了根,就嚣张不起来,只能俯首称臣。可惜孙策做得也不够彻底,越来越妥协。

“儁乂!”刘备叫道,声音大得旁边的骑士都为之侧目。走在最前面的张郃也有些诧异,勒住坐骑,放慢了速度,等刘备赶上来,侧身施礼。“大王。”

“儁乂,你觉得贾梁道如何?”虽然两马并肩,相距不过一步,刘备依然大声说道。

张郃扫了一眼旁边神色凝重的骑士。听到贾梁道三个字,这些骑士都闭上了嘴巴,凝神倾听,有人还勒住坐骑,用手抚摸马颈,安抚坐骑,让它们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他抬了抬眼皮,看向身后河谷中隐约的烟尘,心中恍然。

“回禀大王,臣以为贾梁道乃是义士。”

“英雄所见略同。”刘备大笑道:“贾梁道虽是河东人,却有我幽冀之壮烈,当与儁乂抗行。当初争取幽冀,与儁乂对阵,孤真是进退失据啊。好在贾梁道非敌,要不然孤可能比当初还要狼狈。”

张郃有点尴尬,心头却涌过一丝感激。他是降臣,向刘备称臣之后,刘备一直很信任他。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刘备没有用张飞,反而将性命托付给了他,这份坦荡非袁氏父子能有,当与孙策媲美。

“臣有眼无珠,当年冒犯大王,幸得大王不罪,愿为大王效命,万死不辞。”

“不要死,我们要活,我们不仅要活,还要打败孙策那逆臣,为先帝复仇,再兴大汉。”刘备举起马鞭,一指前方。“狭路相逢勇者胜,儁乂,今日你为马服君,贾梁道为廉颇,与孤并力,一攻一守,共破庞德。可否?”

张郃拱手,大声应喏。“敢不从命。”

刘备又转身对骑士们说道:“诸君,你们有幸,今日可亲眼一见张儁乂展我幽冀雄壮,阵斩庞德。”

骑士们最担心的就是贾逵这个河东人,听了刘备的话,心里却放松了一些。刘备的眼光还是可以相信的,既然他说贾逵可信,那贾逵就一定可信,就像张郃一样。庞德虽然是孙策的义从骑督,可是他毕竟只有一人,也未必能胜过张郃。张郃当年在官渡,临阵斩杀韩银,今天也可能斩杀庞德。

一时间,骑士们热血沸腾,轰然应喏。

说话音,前面有骑士奔了过来,向刘备、张郃汇报,庞德在河谷中列阵,双方相距不足两里,随时可能接战。刘备向张郃递了一个眼神,微微颌首。张郃心潮涌动,抱拳施礼,慨然应诺。

“郃愿为大王前驱,斩杀庞德。”

“有劳儁乂。儁乂先行,孤当率众将士继之。”

“喏!”张郃再次抱拳施礼,从马鞍上摘下大戟,振臂大呼。“大戟士,随我来!”

大戟士轰然应诺,踢马出列,在张郃身后汇聚,以张郃为锋矢,形成冲锋阵型,沿着河谷开始小跑。马蹄踢起了黄土,被北风卷着,沿着河谷吹来,模糊了刘备等人的视线,杂扰的马蹄声渐渐整齐,汇成一道闷雷,气势惊人,在河谷中回荡,几百大戟士似乎变成了几千、几万,充斥着汾水河谷。

刘备眯起眼睛,拔出了腰间的赤霞剑。

生死成败,就在今日一战。

——

庞德眯起了眼睛,眉梢微扬。

他听到了滚滚而来的马蹄声,知道刘备率先发起了冲击,虽然只有几百骑,气势却一点也不弱,而且有几分向死而生的决绝。

刘备这是想拼命啊。

庞德叹了一口气,举起长矛,轻轻摇动。骑士们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屏息聆听。庞德运丹田之气,大声喝道:“诸君,大王待刘备甚厚,刘备却屡次与大王为敌,如今又效困兽之斗,我等奈何?”

一个骑士厉声喝道:“不义之人,人人可诛之!”

“对,干掉他!”更多的骑士叫道。

庞德再次摇动长矛,示意骑士们安静。“刘备不识时务,以为蛮勇可恃,我等当以狮子搏兔之势,一举灭之,切不可轻敌,坏了自家性命,又毁了大王名声。”

“喏!”骑士们齐声应喏,整齐划一,声若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