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对他如何,但他依然二话不说直接带兵走人,原因就是顺从时代习惯:对皇帝忠不忠是小,对恩堂忠不忠是大。

后世之人对这种思维可能难以理解,其实这种情况是有文化基础的。你看孔子就明确支持“亲亲相隐”,他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意思是家里人犯了罪,你是应该给他隐瞒不报的,因为这是一种最真挚也最基本的人性——孔子可没说要“存天理,灭人欲”。

这种思想逐渐发酵,就形成了很有中国特色的宗法制度,继而又形成了层层效忠的思维。到了大明时代,随着官场上师生关系和军队中的家丁制度等盛行,便发展出了文官“恩相”、“恩堂”大于皇帝,家主之命大于圣旨军令等奇特现象。

总而言之,保麻承恩不死,几乎就意味着今后数十年麻家将基本都会听命于高务实。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麻承恩该不该死?这其实是一个很有弹性的问题,如果要严格的从执行军令的角度来说,那可能是该死的,毕竟他接到的最后一道军令就是去堵口。

然而,这件事有值得商榷的地方,那就是在这道命令之前,高务实很早就有另一道命令,即让各部注意搜寻察哈尔部落究竟流窜到哪儿去了。

这道命令自从下达从未收回,那也就是说麻承恩肩上一直背负着搜寻察哈尔部落的责任。既然如此,他发现察哈尔部落而立刻追过去堵截,本身也是在执行高务实的军令。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因此导致了其他失误、失利,也只能说他对两个任务的取舍选择出现了误判,而不能说是违背军令。

既然如此,那就至少不应该是死罪。同时再考虑到麻承恩战时的表现不仅勇猛无畏,而且也算是明智,那就更能抵消部分不利影响,因此要保他也就有了说辞。

这三个问题想明白,现在高务实就要考虑具体的处理办法了。如果不是要当场治罪,理论上高务实这个经略就不能擅自决定,他的职权只是向朝廷报告情况并提出建议,决断权在于兵部、内阁、皇帝,当然这其中皇帝是最终决断者。

既然高务实要保麻承恩,那就干脆帮人帮到底,想必以麻贵的智慧不会看不懂其中的玄妙。因此,高务实决定自己出面帮麻承恩把战略上失误的锅给背了——毕竟这口锅给麻承恩背着是杀身之祸,但给他高某人背着却没什么大不了。

战场之上永远不缺意外,他高务实此前先有命令要求各部搜寻察哈尔部落迁徙,这是有足够理由要做的事。至于最后事情那样碰巧,这……基本上属于意外,就算心学派想找茬,实学派也有理由推脱。

再加上此刻高务实有归化大捷和闪电湖大捷两场大胜托底,此次伐元之战从总体上而言已经大获全胜,接下去无非是继续追剿图们和阿巴岱赛音汗两部,朝廷方面不太可能揪着一处小失误无限放大。

主意打定,高务实向曹恪交待了一番,让他去给自己代笔草拟疏文,自己则动笔写下亲笔信回复麻承恩。在这封亲笔信里,高务实根本没提如何处置麻承恩,但也同样没提功劳,只是对他英勇作战表示了肯定,同时告诫他好好休养,不要仗着年轻且身体好就不当回事等等。

这封信说起来挺有意思,信中高务实的口吻不仅是关怀,而且是典型的长辈关怀晚辈模式。如果想想他俩的年纪其实差不多,这感觉似乎有些奇怪,但偏偏高务实很早就是和麻贵平辈论交的,用对待晚辈的态度对待麻承恩便又理所当然。

这些事处理完,已经到了深夜。高务实这段时间一直带着骑兵赶路,只在闪电湖驻扎的那两天轻松点,整体来说也算是高强度工作,身心俱疲虽然谈不上,但也确实有些累了,于是便少见的没有接见各部将领,“早早”休息了。

次日,李如松送来军报,说已经与戚继光部禁卫军前锋碰头,一路上没有追到察哈尔蒙军,料想对方早已往北逃窜。他提出继续追击,请高务实批准。

李如松的立功之心一直很强,这一点高务实是早就知道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不过这道军报还是让他觉得没那么简单,他总感觉李如松似乎不太乐意与戚继光碰面。

为什么呢?是既生瑜何生亮吗?似乎也不太对。如果说辽东有人要对戚继光说“既生瑜何生亮”,那也应该是李成梁才对,有他李如松一个晚辈什么事?要知道,当年李成梁还特意把李如松安排去戚继光执掌的蓟镇锻炼,理论上戚继光还是他的老上司呢。

诶?老上司……哦,原来如此。看来李如松的确有那么点心病,只是并非“既生瑜何生亮”,而是已经作为辽东总兵的李如松可能不想在外人面前碰到一个比他地位更高、资历更老、功劳更大的老帅。

哈,这家伙还真是有些傲娇。不过……也罢,那就成全他吧。高务实很快回复李如松,批准他继续追击蒙军,但要求他至少一天两次报告自己所在位置以及面临的情况——不管这情况是好是坏。

另外,这一次与之前不同,高务实已经隐隐感到察哈尔部的动向不太对劲,连整个察哈尔部落都出现在了土默特,看起来似乎是要搞一次大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