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日哈图手中的情报并不算多,但自从上次漠南大战连番败北,他在成为图们汗事实上的“军师”之后,就加强了对大明方面的情报搜集。

虽说大明的国策是“东制”,对察哈尔部的封锁算得上是比较严密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大明的封锁也就物资封锁还勉勉强强可供一观,消息封锁方面实在不敢恭维,别说墙了,顶多算个篱笆。

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先不去说,最起码有一类消息,布日哈图得来基本不费功夫,那就是明廷的邸报。

邸报这个东西,本书早有详述,这里不再多说,总之下面的奏疏怎么写,上头的朱批怎么说,那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录到每个字的,根本不存在假情报、误读之类的问题。

因为邸报本身是写给全天下官员看的,尤其是喜欢瞎管闲事的文官们——谁敢拿这群掌握舆论之力的文官们开涮?就算皇帝都不敢这么做,除非朱翊钧想收到几百斤重的各种《治安疏》,被文官们指着鼻子骂“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所以,虽然邸报上不会分析高务实为什么要拿下李如桂,但他拿下李如桂这件事本身,那是清清楚楚“记录在案”的,布日哈图又不瞎,怎么会不知道?这种通行天下的邸报,就算是察哈尔部也能轻易搞到,又岂能有假?

因此布日哈图这么一说,图们汗就知道这件事错不了了,高务实真的一到任就锁拿了李成梁的亲侄儿。

不过,刚刚坐直了身子的图们汗马上又疑惑了,深深皱着眉头,思来想去好一会儿,还是没能理清头绪,只好请教军师,问道:“可是本汗实在想不明白,高务实跟李成梁毫无过节,之前咱们的细作也说李成梁带着一干亲信,从广宁跑到宁远去迎接高务实……这他娘的快算得上界迎了啊!后来又因为李成梁自己在外头吹嘘,咱们也知道了他和高务实称兄道弟的事……既然如此,高务实为何一到盖州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图们汗的疑惑还没问完,顿了一顿,又继续道:“还有,高务实锁拿李如桂的这个举动,本汗也没看明白……那李如桂不过是个复州卫指挥使,这个屁卫有什么鸟用,能有几个能打的兵?值得高务实为此跟李成梁闹掰?既然说他去辽东就是明廷打算对本汗发动全面攻势的先兆,那么他一到辽东就把辽东最能打的李成梁给得罪了,这又是个什么路数?”

他深深皱眉:“总不会说,他高务实侥幸赢了土默特一战,就觉得自己比李成梁更能打了吧?他娘的,要不是土默特那群叛徒,就凭他手底下那点骑丁和马兰溪留在宣大的那点骑兵骨血,能打赢那一仗?我呸!”

图们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就是看不懂的高务实这番诡异操作。

然而布日哈图也不是神仙,他也一样不知道朱翊钧对李成梁的怀疑,所以他的推断也出现了偏差。

布日哈图沉吟着道:“汉人最喜欢内斗,臣以为,这件事既然从局面上解释不通,那就必然是有其内因,这个内因……依臣想来,只能是派系问题。”

“派系问题?”图们若有所思。

蒙古人的派系问题其实说起来更严重——土默特本身也可以算是蒙古的派系之一嘛。

布日哈图道:“据臣这段时间潜心研究,明人朝中现在有两大最强的派系,一方是以高务实的舅舅、首辅张四维为首,叫做实学派,也称之为高党;一方是以次辅申时行为首,叫做心学派。他们两方的执政理念大不向相同,所以虽然平时看起来倒也一副和衷共济的模样,其实私底下都恨不得对方的人死绝了才好。”

“你先等等。”图们皱眉道:“以张四维为首的那一派为何要叫高党?这个高是什么情况,高务实?”

“不是高务实的高,是高拱的高。”布日哈图解释道:“这一派系最开始是由高拱聚拢的,后来高拱死了,前几年便由高拱的老友、高务实的老师郭朴当家,在郭朴致仕之后,才又转到张四维手里。”

“哦……原来如此。”图们汗点了点头,道:“那高务实算是这一派的黄台吉了。”

布日哈图也点了点头:“大致差不离吧。”

图们又问:“这么说来,李成梁这厮却是个心学派的?”

布日哈图哂然一笑:“他是个武将,能有什么狗屁学派?不过,从高务实的举动来看,李成梁这厮大概是跟心学派走得更近一些吧。”

图们却皱起眉头来:“还是不对啊,既然这心学派跟李成梁走得近,他们又是跟实学派并立的两大派系之一,那么高务实锁拿了李如桂,岂不是就打了心学派的脸面?这心学派想要继续在朝堂上立足,还不得立刻还以颜色?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布日哈图却笑了起来,道:“大汗所言极是,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高务实锁拿了李如桂,间接来看也就是削了心学派的脸面,所以心学派肯定是要有所举动的……这不,李成梁不是就把辽东两翼的兵力抽调得只剩防守之力了么?”

因为刚才的一番分析,图们大汗这次一点就通,恍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