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捡起一只蝼蚁,将之丢向岸边,而后便已离去。”

“救苦救难,只是佛的慈悲。”

“蝼蚁是否感谢,佛不在意。”

盘膝坐在石窟里的转轮王佘涤生,止住了诵经之声,悲伤地向尹观看来:“头儿——你不要再这般自厌自弃。上尊给了我们机会,你也早就见过苦海。请入此殿,乘此为舟,那无上荣光,已浴我身,那永恒净土,我已见得!”

他好像并不是一具捏出来的躯壳,而是那个真正的从钜城叛逃的符文天才佘涤生!

只是已经虔心皈依,再不复往日阴郁。而是慈悲,虔诚,良善,这时亦合掌低诵:“迷途知返,其时未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以此回应尹观的质问,宽解尹观的迷思,俨然已是精通禅理的佛家居士。

“成佛既然这么容易,岂不叫天下之人尽提刀!先杀人,再放刀,百般孽力铸金身,原来杀生是修佛!”尹观双手一展,袍袖如旗,点点碧芒如繁星亮起,那是他以咒力在呼唤:“且来!且来!同来!”

“入我地狱佛门,从此百恶不禁。”

“尽管杀人放火,劫财以铸金身!”

他诅咒自己,也通过咒力,将他的诅咒蔓延。以此强化那摇摇欲坠的心防。

成佛是一种伟大的修行。

入禅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它并非让人堕落,而是让人向上。它并非通往污浊,而是走向美好。

也正因如此,它才格外地难以抗拒。

尹观跃身泥淖,以拒光明。

但佘涤生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放下屠刀,是指放下心口意三业,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颠倒、分别、执着。若以执心而求佛,自然永不见净土。若以杀生为修业,自然业火自焚。头儿,你是我们组织里最有天赋的人,也是真正能够成佛的人,当初因为无路可走,带兄弟们创建地狱无门。如今坦途就在前方,何以你执迷顿步,又徘徊不前?”

他当初叛逃钜城,流亡天涯,后加入地狱无门,刀口舔血那么多年,又在中央天牢里饱受折磨而不肯死,也是有着巨大的背负。

可是他的所谓背负,跟地藏佛的伟大理想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过往种种,皆如尘烟。往后余生,敬奉佛前。

“那么,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们?众生都苦,我们当中的很多人,也是众生的苦业。佛陀如此慈悲,为什么刚好要度化的是我们?”尹观看着他:“转轮王既然已见真佛,功参造化,可有一言教我?”

“缘。”佘涤生现在有一种已经看破凡尘的淡然:“不要觉得你有多重要,或者我有多重要。在佛陀面前我们同样渺小。之所以是我们,只是恰好遇到我们。你会特别去寻一只蚂蚁吗?人和人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尹观眼前仿佛有一张镜面,其间光影不断闪烁,隐约能见红白青三色的冕衣,和一角至尊的紫意。

他隐隐明白——

此时此刻地藏的逃禅正在诸天万界发生,景天子姬凤洲和齐天子姜述也在诸天万界追逐!

但在这处天机混乱、人所不知的荒海岛礁,阎罗宝殿正在修建。

十座阎罗宝殿一旦筑成,地藏的冥府就有了骨架,祂完整的布局即能就此掀开,祂的力量也能够得到部分修补。

公孙息之死,导致日月斩衰,地藏都如盲,天下更无可见者。

姜述借此入局袭杀地藏,地藏的布局也由此!

而眼前这张若有若无的镜面,是谁递来的讯息?

尹观正在被一尊未曾见过的佛陀度化,而有另一种未知的力量,似乎正在向他传递讯息,帮他抗拒。

非超脱无以谋超脱。

他的意志成为某种意义上的超脱战场,而他别无选择。

“如果你真的观察过蚂蚁,你会发现蚂蚁也是有区别的。有的负责战斗,有的负责寻找食物,有的负责繁衍——那也是一个如地狱无门般分工明确的组织,而你也是佛陀眼前的蚂蚁,你竟然看不到。”尹观道:“如果人和人没有区别,现在为何是你在劝导我?”

他轻轻摇头:“转轮,你已经失去灵性,因你过于虔诚的信仰而呆愚,这更是我不愿与你一样的理由。”

“我只是看得通透,所以不愿再争执。我只是见佛证性,故而不再迷惘。此之谓,大智若愚。”佘涤生同情地看着自己的首领,入禅之后,他才看到这个男人的可怜,往前竟只觉强大和恐怖:“无论你怎么做,那一切都会发生。”

轰隆隆隆!

岛礁上诸殿的落成的确未曾受阻,甚至于最先落成的大殿,都已经挂匾铭字。

第一殿曰“玄冥”!

紧接着是普明宫、纣绝宫、太和宫……

“还有纠伦宫、明辰宫、神华宫——”佘涤生饱含期待:“碧真宫、七非宫、肃英宫!十殿同在,冥府初成。整个地狱无门,都可鸡犬升天!”

一众阎罗观察着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