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命牌的事情,我也是在降服祸水之时,才通过你的命牌,知晓大燕廉氏曾有那么荣耀的历史。天子以螭潭封我,想来也是对你寄予厚望。”

“燕国都不知亡了多少年,哪来的大燕廉氏。现在的廉氏家小业小,便是有什么责任,也是担不起的。”廉雀很清醒地说道:“待这次进修结束,我去螭潭看看再说。”

姜望看着他,感叹道:“你现在是真有一族之主的样子了。”

廉雀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这评点天下人物的样子,也真的很像一个侯爷!”

两个人便这样闲话着,听着清水击石、鸟鸣山涧,慢慢喝完了一壶酒。

好惬意。

……

……

稷下学宫不止一处学舍,上午进来的重玄胜,并没有住在明心舍。之前住进来的李龙川他们,则在更远的地方,姜望也乐得安静修炼。

及至第二日,尚在卯时,姜望便施施然出了门。

守在门外的侍傀,适时递上一枚指舆,今日开课的是哪些先生、开的什么课、又分别在哪里讲,其上都有详细的标注。

跟着指引前往即可。

相较于迷界战场应用的那种精致指舆,这显然是阉割版本,但也足够在稷下学宫里使用。

而所谓“侍傀”,即侍奉傀儡。

稷下学宫里并没有侍者,一应杂务都由傀儡完成。

论及机关傀儡之术,墨家自然是天下无双。但天下列强,也没谁会说放弃探索。就像在齐夏战场大放异彩的戎冲楼车,便是齐国大匠精心设计的产物。

在这稷下学宫里,精通傀儡术的修士就有不少。侍傀也一个个生动非常,很见功力。

廉雀早一个时辰便奔着这门课业去了。

而姜望今天要去上的,是一位姓秦的道家修士讲的课,位置在桂台。

循着指舆,在偌大稷下学宫里穿行。

姜望愈发觉得,这哪里是一座学宫,哪里只是一个宫殿群?亭台楼阁山水,云雾花鸟风月,这山望得那山远,根本看不到尽头,简直像是一个广阔的世界。

行栈道,过水榭,踏青山。

桂台在高处,石阶九百级。

霞光照玉楼,游云绕天梯。

踏着悬浮的天阶往上走,一直走到云深处,终于来到一座气息古老的石台上。

此台悬在高天,与地面只以漂浮的石阶相连。

整座石台便是一个极大的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卦象以竖立的石板展现。

每一块石板上,都镌刻着一些道门典籍。

石板所围起来的正中间的阴阳鱼,才是授课的广场。

在乾位孤悬一讲台,台上一蒲团,一石案而已。

讲台对面则是学员落座听讲的地方,整整齐齐排开几行蒲团。

这时候正有云层之上的灿烂天光落下,石台完全沐浴在金色里。

那竖立的经文石板,好像正在描述着历史。

这一幕当然算得上是壮丽的,但更让姜望惊讶的是……

人太多了。

熟人更多。

重玄胜、李龙川、晏抚,鲍仲清、文连牧、谢宝树、蔺劫、林羡、李书文、顾焉……

这一批进稷下学宫的人里,来了一大半!

稷下学宫的学生也分为两种。

一种是像重玄胜他们这样,因功受赏,进来修行的。只需要享受修行,并无任何条件。

还有一种则是从小就由稷下学宫培养,修行有成之后,须得无条件为齐廷卖命。多是孤儿出身,学成后卖命的年限一般都是三十年起步,多是去术院、制器坊、驭兽坊之类的地方,直接从军的也不少。

这些学生到底有多少,属于国家机密,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外流。

但总归能来桂台听课的,不会太多。

因为这里是相对比较高级的课业,授课教习乃是神临境界。

而姜望打眼一看,约莫有近三十人在这里了,把石台中心挤得满满当当。

前排已经根本没有位置。

能看到的只有一张张渴求知识的脸。

这位秦先生这么有实力吗?

讲课竟然这么受欢迎!

在石板间穿行,走进这阴阳鱼广场。

一看到姜望,重玄胜就开始挤眉弄眼:“望哥儿好品位!”

坐在第四排中间的蔺劫,则是已经起身,使劲招手:“姜兄,坐这儿!我给你占好位置了!”

不远处的林羡抬起半截屁股,又坐了回去。

“感谢,感谢!”姜望一边笑着道谢,一边往重玄胜那边指:“我跟朋友挤一下就好。”

重玄胜已经开始说怪话,屈指在旁边敲了敲。

笃笃。

“有没有眼力劲?还不给武安侯让个位置出来?”

他敲的是晏抚身前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