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族为念,不再有人之情感,是兵不刃血,令人族少去第一天骄。

而姜望归于天道,以天人衍道之身,杀这武道开道真君,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谁生谁死,都是好事。同归于尽,皆大欢喜。

以姜望现在的境界,不难感受这一切,明了前因后果。

事实上王骜登顶之时,他就第一时间察知,因为那时候天道就对他发出了呼唤,只不过他置之不理。如今猕知本只不过放大了天道的威严,让这种召唤变得更为有力。从门外的轻声呼唤,变成了直接砸门拿人。

姜望按桨不动,静眸如水,一道魔影、一道仙光,自投本躯,法相归身。

而在那召唤迫近之前,他的脖颈之上,浮现一串星辰念珠。此般念珠分六颗,每一颗星辰念珠之上,都有一个阳刻的道字,曰——

令!阴!善!福!印!将!

正是南斗六星的六个别名。

左嚣留下的封印被触动。

两证绝巅、冲击过超脱的左嚣,以其当世难有人及的眼界,针对性布置的封印,没有那么容易攻破,轻松拦住了天道的第一次伐门。

便于此刻,姜望并起剑指,轻轻一划——

撕——轰隆隆隆!

武道的世界里,响起惊天的雷声。

一道恐怖至极的电光,或者剑光,就这么从天而降,撕破长空,斩至猕知本身前。

又在猕知本的注视中,散而无形。

但猕知本那根手指上的微弱火焰,却是就此消失,仿佛被风吹灭。

轰隆隆隆!

电光消失了,雷音还有余响:“猕知本,我就算合入天道,也先杀你!伱相信我能保有这份执念吗?”

猕知本欲借天道相召,就必然要忍受天人对天道力量的驾驭。故在这一合里,丝毫未占上风。

雷声已消失。

武道世界里静悄悄。

善檀平淡地看向猕知本。

猕知本只是笑了笑:“天河渡船遗落的人,竟然也可以跟我对话了。看来省不得力,诸位——动手吧!”

倒似没谁在意这小小的插曲,几位异族绝巅,齐齐把目光投向王骜。大家都很明白,在场的另外四位人族武道宗师,根本不具备阻挡的能力。

但有一道白发飘散的身影,遽然飙出。脊柱弓起又绷直,好似虎跃恶涧,龙腾永渊,抬脚一记竖劈——直面异族四绝巅,直抵那黑白变幻之山。

他的骨骼一节节发出齿轮般的咔咔声响,身体响应千万次的共鸣。这雄健身躯里潜藏千年的力量,于此刻一霎劈出,惊天动地,真如伐山斧!

无尽渊落,因之而开。

武道世界,似也为此两分。

墨徒的意志,贯彻在武夫的肉身,凝成这一式无与伦比的“开天”。

他是墨守成规的舒惟钧,他是古往今来腿法第一的武道宗师。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连呼喝都没有,只用钢铁般的身影告诉王骜——此时此刻,别无它路,唯有速证超脱!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事实上猕知本抬指到烛灭,诸异族绝巅降临到舒惟钧出击,都在同一个瞬间。

吴询也只将面甲覆下,只露出一双见惯生死的眼睛,提长戈,跨渊而前。

不见其它动作,身后自然凝聚一杆杆战旗——

夕阳残照,横尸如山。

仿佛将兵墟搬到了此处,一处处惨烈战场垒土填渊。

一时深渊都不见。

只有骸骨相连,断刀映日。

他这一生踏过的关键战场,填充了他与目标之间的距离,成为他可以站在这里挑战对手的原因。

若是他亲手训练的武卒在此,他手握虎符,敢于面对任何一位绝巅。不说压制对手,至少不落下风。此时此刻,名将无兵,也只能靠自己掌中长戈,腰侧短剑。

但他仍是昂首往前。

他踩着这些战场大步往前,速度越来越快。铁靴不停踏地,发出急促的声响,便如好戏开场前,那阵子紧锣密鼓。

一场战争里最惨烈的时刻,就是三军主帅做最孤独的冲锋。

咻——

极尖细的啸叫声,带出一支剖世而前的羽箭,将战场残阳的余晖都掠夺。

同样是当世名将,同样是武道宗师。

曹玉衔与吴询有太多的共同点,却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

轻羽曳动尾流,狂风飙烈长空。

曹玉衔的箭,先于吴询的冲锋而体现,也追及舒惟钧的开山一式前。有钻山锥地之恶形。

啪!

姬景禄将那铁扇一展,上有四字,曰“关河日月”。

他并不急于进攻,他知道进攻大概也没有大用。

他只想争取时间。

但见王骜所在那处武道绝顶之峰,前方骤起关墙一道,又见大河滔滔,姬景禄左拳右掌,同时探出,恰是那升起的日月!

关河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