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遥远的黑暗年代,生来道脉闭塞、不能超凡的开道氏,祂心里的真正想法,谁又知道呢?

设想之。

那时候的开道氏,会如何为自己辩解?祂当然会说,祂是为了人族崛起的伟大理想,才‘虽千万人而独往’。

可谁能够相信呢?

“论迹不论心,因为人心莫测不可论。”

姜望以此开篇,而后道:“刚才有同窗说到尔先生,尔先生有一段话讲得很对——‘贤者未必日日贤,恶者岂有时时恶?杀人者可以是慈父,救国者可以是囚徒。应以国法绳行矩,何以英雄论英雄!’

论其功,开脉丹方功在千秋,是堪为人皇之大功业。

论其过,残害婴儿、谋杀英雄,是不可饶恕之极恶。

我是因为开脉丹,才走上超凡之路。其人功过,我不能言。

但我想……

历史已经有了答案。”

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当初尔奉明的《功过论》,正是为抨击姜望而写。

为了帮姜望造势,重玄胜请大儒写下《英雄之于国也》,其中有一句“国有英雄,谁使辞国而死。大江东流,岂为泥沙改道?”传为名句。

尔奉明正是用姜望刚刚背出来的这一段话,直击此言,把姜望的声名打落,从而引发了彻查青羊镇一事。

鲁相卿抚须而叹:“别的且不说,你引用尔奉明抨击你的文章,叫老夫看到了国侯襟怀!”

姜望苦笑道:“我哪有什么襟怀?只是读书不多,一时想不到其它句子。刚好姓尔的骂我的文章,我气得看了好几遍——回头遇到他,我不会给他好脸看的。揍他一顿也不出奇,”

正大光明院里,一时笑声四起。

适才争辩得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一时被冲散了。

鲁相卿亦笑,笑罢继续讲课。

他并不表态支持或者批驳任何观点,只是陈述历史:“开道氏成功创制开脉丹丹方,以莫大功德,被视为第二代人皇之选,受万众敬仰。更以‘开道’为氏,定下圣名……

但一朝行恶,百世莫移。

有一位失陷绝地的人族强者成功归来,通过天生神通,在开道氏身上发现了自己孩子的气息。

开道氏杀之以灭口。

但事情终于还是传开了,祂研究开脉丹丹方的过程也随之暴露。

人皇大怒,命仓颉拿祂问罪,并同三道尊公审。

开道氏不忿,杀仓颉而走。

人皇乃亲出,逐杀三百万里,斩开道氏于阍阳山……

于是抹其姓名,使古今不复言之。”

姜望默然不语。

只记其功,不记其名。这就是人皇的态度。

所以创造开脉丹丹方的功业,一直虚悬在历史长河里,不曾被谁窃据了。但创造开脉丹丹方的人,不能见于任何典籍。

所以其人虽然被抹去了,但开道氏的圣名,仍在时光里口耳相传着。

鲁相卿最后道:“燧人氏曰:‘开道氏之功过,吾不能言,青史自言之。’,此言不记于史,只在儒门先贤笔记中散见……开道氏之功过,我亦不能言,诸位现在言之,未免也为时过早。姜望说历史已经有了答案,我看也未见得。便留待更久远的时间吧!”

这是一堂发人深省的课。

鲁相卿说是要讲“义”,可是他自己并没有给“义”一个准确的阐述。

他当然有他自己的“义”,但是他并不表达。

他只是通过开道氏的传说,引发学生自己的思辨。

然而“义”之一字,又如何不在每个人心中?

“义”之所发,又如何不是在每个人心中都不同?

此后鲁相卿又讲了儒家三十六种文气的异同,其中着重讲了讲乾坤清气的基础应用。

结合早前与周雄的战斗,姜望受益匪浅。

但实在的说,这些“术”一类的东西,他听是认真听了。可心里挥之不去的,却始终是“开道氏”这一圣名。

他永远不可能忘记,当初在三山城,那种根深蒂固的长久认知,被一朝摧毁的感受。

而凶兽须以人气来饲养、小国与大国之间以开脉丹为基础所建立的朝贡体系……这些血色的现状,都是他至今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的。

贯穿了人族历史的开脉丹,真有世间最复杂的底色。

也贯穿了他的人生经历。

真让人迷惘。

……

正式在稷下学宫进修的第一天,姜望上的是道学、佛学、儒学三门课。

第二天更早,丑时就出了门。

分别选了兵学、墨学、法学三门课。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堂课上,谢宝树也都在,实在是有些巧合。也不知该说他努力,还是该说这就是邻居之间的默契……总之谢宝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忍得非常辛苦。

兵学课结束,他第一个冲出校场,完全不想跟新晋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