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姜望直接中止了声闻仙态。虽然他自负在声闻一道造诣颇深,但也并不打算在这妖界与谁验证高低。

这个鹿七郎是至少与他同层次的强者,指不定就有什么强大的能力可以察觉声闻。十万大山里已经吃过犬熙载的亏,姜望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连可能性都提前斩断。

他当然好奇鹿七郎的目的,更担心这件事是否牵涉到妖界天意的针对。但他不会让本躯冒险。

情报方面的工作,可以让猿老西去拼凑。甚至都不必动用无面教的力量,借花果会的力量旁敲侧击即可。

已经铺了这么久的线,做出了这么多努力,正是为了规避危险。他若是于此刻贸然行动,反而有可能正好撞上什么。

散却声闻,静守本意。收束念尘,姜望让自己处在一种“无念”的状态,陷入彻底的缄默。

似有风声起。

但风声又好像不存在。

所有的神异都敛去,红妆镜普普通通地摆在梳妆台。

倏然间,一个身形颀长、面容俊美的妖怪,出现在这个门窗紧闭的房间里。

此妖锦衣披身,腰悬细剑,面似妆玉,却不怒自威。

他的冷眸如月照,目光只是一转,便好像清溪洗白石,洗过了整个房间,顿有尘埃尽去之感。他的动作如此随意,可强者的气息有如实质!

先时那一声剑啸带来的判断还比较粗糙,此刻近距离感受这种气息,让姜望大感不妙。

这个叫鹿七郎的妖族,实力或许比想象中更强。他此刻并不怀疑,倘若红妆镜现在暴露,他以现在的身体状态暴起出手,恐怕并不能敌。

才设下狡兔三窟,才移出红妆镜,藏于闹市中,打算做个与世隔绝的幕后黑手。

便这样突兀地遭遇危险!

好在他没有在这个房间里留下任何痕迹,没有因为安全就出来“放风”,从始至终都是枯坐在镜中世界里。守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寂寞,克己自修。

好在……这个锦衣妖族并非是针对他而来。

那颀长的身形在房间里只是一转,又已消失。

姜望盘坐不动,心如静水。

只保持着对外界的本能的感受——

那股强大的气息倏忽折转左右,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将这个客栈所有的房间,都转了个遍。

而后又兀地消失。

至于那个蛇妖摔出窗外,摔在长街上的尸体,则是被匆匆赶来的治安府官员收拢。

这个叫鹿七郎的年轻妖王,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他的目标并非是那个蛇妖?或者说……不仅仅是那个蛇妖?

姜望克制住好奇,忍住追上去探寻答案的冲动。

又过了很久,摩云城治安府的官员进客栈来做了一些记录,在那个蛇妖的房间里,找出许多白骨。

吵吵嚷嚷,最终都散去。

放置着红妆镜的这个紧闭门窗的房间,终于是再没有谁过来。

天色已暗,红月升空。

姜望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然后开始气愤。

结结实实地用五铢王钱租的房间,说好的长租包年。这客栈老板怎能容许其他妖怪随意闯门?

妖族法律哪有威严在,竟不保护私宅吗?

这若是在大齐……

姜望哼了一声。

又叹了一声。

鹿七郎闯门杀蛇妖一事,给了他一个警示——无论中间过多少手,过程怎么隐蔽,想要在妖族领地里逃离因果、遁世而存,根本就不可能。

随便一场什么意外,就可以打乱他的清静。

尤其在有些时候,“意外”是一种“注定”。

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鹿七郎的来头,不知他是为何而来,也不清楚摩云城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柴阿四他们的层次,还不足以接触更高的层次……

在这种骤然变得更糟糕的处境里,至少有一点算是好消息——这个鹿七郎专意检查过的地方,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妖怪来查。

……

……

整条花街现在完全被猿老西所掌控,老猿酒馆附近的几家店铺,也悄悄换了主家。

但老猿酒馆的地底静室,反而变成了单纯的静室。

由猿老西主持的、不定期召开的神教法会,通常是在无面法堂进行。它并没有固定的位置,可以是一间客房,一间民居。无面神塑所立之处,即是无面法堂。

无面教的组织形式,是自上而下的树状架构。上级与下级之间,永远是单线联系,同级之间彼此不识。任何一级暴露,都会掐断在那一级,不会蔓延危险。此外代表伟大神灵的无面神塑,与每个虔信者之间也有单线的感应。

整个无面神教的最高信仰,自然是地狱之主,阎罗之君,刺客之神,伟大的远古阎罗卞城王。

其下则是代行神灵意志的无面教宗。

再下一级则是十二神使,分别为子鼠、丑牛、寅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