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有很多事是说不清楚的,后人看史书是什么感觉,现在的人自是不会知道,啼笑皆非也好是唏嘘感叹也罢,就像今日之金国,究竟会沦为笑柄还是成为一声叹息,谁也说不得。

不过说来说去,终究都是咎由自取吧。

换上便服的完颜皇帝跟着赵性在金京里九弯十八拐的,他惊叹于赵性对这里的熟悉,也扼腕于自己对这里的陌生。

这是他的城是他的国,而他却如此陌生,反倒要一个他国的皇帝带着他走街串巷,何等的荒谬何等的唏嘘。

“到了。”

赵性提起拐杖指了指一家连门面都没有的铺子,然后喜滋滋的说:“这里的狍子,美的很。特别你得尝尝腊的和红焖的。”

他也没等完颜皇帝开口便径直走了进去,坐下之后那老板懒洋洋的出来,瞧了他二人一眼,悻悻说道:“两位,今日打烊了。”

赵性才不废话,一张大宋宝钞拍在桌上:“两条大腿,一腊一炖。”

“好叻,客官!里面请,时候挺长,我这便去为二位买些酒来。”

完颜皇帝愕然的看着匆匆跑出去买酒的老板儿子,诧异的问道:“这般也行?”

这地方自然是没有什么单间雅座,赵性便径直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坐下时还牵动了脚上的肿胀,疼的嗷了一声。

“你这老头。”赵性感慨了一句,然后喊道:“店家,给整点小菜,你们这北方的酸瓜还有没有啊?整一碟啊!”

“来了来了。”

一大碗切好的酸黄瓜摆在了桌子前,赵性夹起一根咬了一口,极酸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好好好,这酸瓜可以,你去忙吧。今个儿好好弄啊,弄好了爷有赏。”

那店家听完自然是千恩万谢,高高兴兴的就去忙活了起来。

“宫里可没有这。”赵性又夹起一根放入嘴里:“我寻思着我要是个娘们,保不齐是得生儿子的,毕竟人都说是酸儿辣女嘛。”

心情沉重的完颜皇帝生生让他给整笑出了声音,歪着头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古怪皇帝,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古怪,古怪到根本就不像一个皇帝。

“刚才你问我为何这也行。老头,你这一看就是出身贵族,不沾烟火气。小老百姓一辈子也便是个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这里头样样都离不开钱,千恨万恨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一张钞票拍出去,别说打烊了,就是腿儿瘸了都得挣扎着起来。”

赵性一句话说完,外头小童已经将酒打来,放在了他们桌上,赵性开了酒刚要下筷子,就见老板又从里头出来,拿出了一大碗切好的卤水鹅肠摆在了桌上让他二人下酒。

“吃。”赵性对着完颜皇帝点了点筷子:“这东西下酒一绝。”

完颜皇帝几时吃过这东西,什么肠子下水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皇帝该吃的东西,他犹豫再三却发现赵性已经一口鹅肠一口酒,滋得美味无比。

终究是饿了一天,被对面那个饿死鬼投胎一般的赵性这么一勾搭,完颜皇帝到底是忍不住了便小小的尝了一口,吃到嘴里后却觉得这东西虽是上不得台面,但却着实咸鲜脆爽,忍不住便又多吃了几口。

“别光吃菜啊,喝酒啊!”

赵性提起酒坛子给完颜皇帝倒了一杯:“这光吃菜不喝酒,你要在我们那吃席得跟小孩一桌。”

完颜皇帝听罢哈哈大笑,端起酒喝了一大口。

酒么,不是什么好久,但倒也是滋味浓厚,透着北方苍茫大地之豪迈。

一口酒下去,完颜皇帝突然又想到这金国已是昨日烟云,不禁悲从中来,轻叹一声。

“行了行了,天下之大事,自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该是合一之时了。”赵性夹着一根肠,满嘴油水的说:“你也别悲叹了。这一来呢,我也不会把你当亡国之君对待,二来呢,我也不怕你卷土重来。”

“为何不怕?”

“你猜这几日我在干什么?”

这谁能猜测,又不是他赵性肚子里的蛔虫。

“我啊,把你京城逛了个遍。”赵性笑着说:“瘸着逛的,疼掉我半条命。也没看什么,就看了看周遭的百姓日子过的怎样,看了看仓里的粮食够不够,还看了看出城逃难的人多不多。你猜怎么着。”

完颜皇帝好奇的看着他,等待他下半段的答案。

“百姓日子一如往常,粮仓里的粮食虽然不多,但下个月中便有五十船的粮食到港了。出城的倒是有,但逃的却没有。那这说明两个问题了。”

“请赐教。”

赵性慢条斯理的倒了杯酒:“这一个呢,便是百姓不怕宋军。二来呢,你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完颜皇帝手一抖:“何……何以见得……”

“为君者,见民如见山,山动则天崩地裂。这山都没动呢,你上哪东山再起去?靠那几个连夜逃跑的将军?还是靠那些左右摇摆的富商?亦或是世家子弟和官员贵胄?”

现在赵性是真的对宋北云的军队督查制度深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