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不存在算无遗策,智多近妖的神人,是人就会犯错,任何人都不例外。

顾青也是凡人,他也会犯错。

这一次顾青便犯下了一个错。他以为安禄山叛军不敢南下,所以南方各地就是安全的,于是皇甫思思和万春兴冲冲要在襄州附近做买卖,他便痛快同意了,并且象征性只派了数十名亲卫保护她们。

顾青没想到的是,这场叛乱的影响波及的是整个大唐,哪怕没受到战火荼毒的南方也不例外,虽然南方没有被叛军攻占,但南方各城各乡的人心已乱,物价已乱,治安也乱了。

顾青更没想到,就在离安西军大营不过两日路程的隋州附近,居然还藏着一支来历不明的两千兵马,这支兵马根本没在朝廷的兵录册上出现过,相当于一支民间武装,而此刻,这支兵马将皇甫思思和万春团团围住。

打出来的旗幡是“奉天平叛”,可实际上干的却是拦路抢劫的活儿,两者组合起来,画面尤觉讽刺。

王贵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发现今日有些麻烦了,对方两千多人等在路边,显然是早在隋州城内布下了眼线,皇甫思思的数十辆满载粮食的马车出了城后,便已落入了对方的算计,早早地布置了兵马,就等着在路边来一次伏击。

脑中飞快转动,王贵当即便做了决定。

粮食可以舍弃不要,皇甫思思和万春公主一定要保住,这两位可是跟公爷关系密切,迟早都是公爷夫人,若她们有任何闪失,王贵只好拔刀抹脖子了。

于是王贵立马决定放缓语气,果断舍弃粮食保平安。大丈夫可屈可伸,安西军将士也要审时度势,暂时忍一口恶气也没什么,迟早会报还回去的。

“这位……呃,马将军?”王贵试探地问道。

年轻将领傲然道:“不错,我便是马燧。”

“马将军,可曾听过安西军?”

马燧面色平静地道:“听说过,蜀州郡公顾青麾下虎狼之师,数次击败叛军,于社稷有大功。”

王贵笑道:“马将军的旗幡上写着‘奉天平叛征北大将军’,但恕我直言,朝廷可没封过什么‘征北大将军’,显然是马将军自封的,我观马将军麾下将士不凡,马将军若欲闯出一番功业,何不投奔顾公爷麾下,做个堂堂正正的征北将军呢?”

马燧冷冷道:“顾青,欺世盗名之徒,有何资格让我投奔?”

王贵一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评价顾公爷,公爷为朝廷平叛,歼灭叛军十余万人,驻军襄州令叛军不敢南下一步,保住了大唐半壁江山的安宁,半个大唐的臣民都应对他顶礼膜拜,何来“欺世盗名”之说?

心头一股怒火翻涌,王贵还没来得及压下火,旁边的亲卫们纷纷露出愤怒之色,双方对峙的火药味更浓了。

亲卫们还算克制,马燧当面骂顾青,他们纵然愤怒,也知此情此景不宜让事态更严重。

但万春却忍不了了。

她是尊贵的公主,顾青又是她的心爱郎君,有人敢当面骂她的心上人,公主的脾气岂会惯着这群土匪?

“何方逆贼,竟敢口出狂言,顾青何曾欺世盗名了?安西军为国征战平叛,歼敌十余万,叛军占据关中却不敢再有寸进,皆慑于顾青之威名,他是我大唐伟岸男儿,英雄砥柱,哪里轮到你这盗匪之流来编排?”

万春涨红了脸蛋,骑在马上指着马燧大骂。

马燧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目光凶狠地盯着万春,冷冷道:“姑娘留点口德,莫以为安西军的人我便不敢杀了,你们与顾青是一丘之貉,我杀之亦不算作恶。”

王贵暗暗苦笑,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位公主殿下的火爆脾气,她可不是肯吃亏的人,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以万春公主的实力,绝对能撺掇双方火并起来,杀个人仰马翻。

二人对骂之时,王贵越想越不安,偷偷朝身后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让他悄悄脱离队伍,赶快偷溜回安西军大营报信,今日看这情势,恐怕大家都要栽在这里了。

那名亲卫收到了王贵的眼色,顿时会意,不露痕迹地拨马缓缓后退,左右的亲卫也纷纷与他配合,待他退后几步后,左右便补上了他的位置,将他遮得严严实实,然后亲卫下马,一头钻进路边的矮丛中,窸窸窣窣几下后,人便不见踪影了。

王贵松了口气,只要有人回去报信,事态便不会太严重,就算都栽了,顾公爷断然也不会忍了这口气。

队伍前方,马燧脸色铁青,万春却仍在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一个个都是七尺男儿身,社稷危难之时不思舍身报国,却躲在后方沦为盗匪抢掠,尔等连廉耻都没有,何来脸面指摘别人之过?”

马燧怒道:“妇人无知,你怎知我未曾舍身报国?”

万春冷笑道:“此处是隋州,叛军未至,此地便是太平之地,你们在此抢掠便算报国了么?有本事真刀真枪进关中,与叛军厮杀一场,才叫真汉子。”

“还有,你可知隋州为何如此太平?皆因顾青的安西军驻扎在此,叛军不敢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