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抵至国子监三鉴堂。

里面早有一名宦官坐此,左右各站着十几名小黄门。

而都监吴中复坐在一旁与这名内宦陪话。

吴中复章越见过几次,此人铁面无私是有名的,管理国子监也是如此,以严律治学,故而大多太学生都不喜欢此人。

章越此刻心情有几分忐忑,先向吴中复与宦官行礼,不敢多打量垂首一旁站立。李觏在旁道:“三郎,这位是陈都知。”

章越再度行礼道:“太学生章越见过都知。”

章越这才看清对方四十多岁年纪,满脸的笑容。

对方笑着道:“真是年少有为,这般年纪就能写出如此佳作,吴监判,李直讲教导下,这太学之中藏龙卧虎。”

李觏已退在一旁,吴中复接话则道:“太学之中确实人才锦绣,这也是官家仁德礼贤之故。”

陈都知看向章越道:“官家素来雅重读书人,章郎如此俊朗年少,即能写出三字诗如此煌煌之作,日后前途无量。”

章越心情有些激动,不由问道:“在下惶恐,都知的意思是在下微名已抵天听?”

陈都知闻言不由长笑,上下打量章越,与一旁的吴中复道:“你这学生真是实诚的少年。”

吴中复道:“小儿不会说话,让都知见笑了。”

吴中复虽说章越不会说话,但对章越此番应答颇为嘉许。

章越闻言不知所措,紧张之色溢于言表,这其中有七分确实如此,三分也是表现给人看的。

陈都知笑摆了摆手道:“哪里话,说得好。”

陈都知对章越道:“你的三字诗官家已是过目了,特恩授你为州长史。”

章越道:“还请都知恕罪,草民不敢领。”

“为何?”章越的回答没有出乎陈都知的意料。

章越知道推辞也是应有程序,不过如何推辞,也是诀窍。

一等是真推辞,还有一等是假推辞。

而且推辞必言之有理,不是空洞无物,好达到‘在表面上’尊重人家的效果。

章越道:“草民听闻古之人君,治本于道,道本于道。古今论治者,必折衷于孔子。孔子告鲁君,为政在九经,而归本于三德。”

“草民写三字诗,不过为了补益九经,收启迪之效,有功于治道。陛下令蒙童习此三字诗,已遂草民之愿,岂敢再图赏赐。”

章越一番话下,不仅陈都知,连吴中复对章越的表现有些吃惊。

陈都知看向吴中复道:“好,此子说话甚是得体,官家下月二十巡幸国子监时,到时候李直讲就让此子伴驾说话。”

“是。”

这回李觏震惊道:“巡幸国子监?”

吴中复淡淡地道:“不错,李直讲如今方知么?”

李觏又惊又怒,此事吴中复一点消息也没透给自己,令自己在都知面前出了好大的丑。

陈都知对于国子监与太学之间勾心斗角并不放在心上,而是对章越道:“补益九经,口气不小啊!我会将此番话如实禀告给官家!”

随即章越一副半响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陈都知大笑当即起身离去。

吴中复与李觏都一并送出门外。

送走陈都知后,吴中复回到三鉴堂对章越说了一番话,章越并没有太听得进去。

他突然想起郭师兄给自己说的范仲淹的故事,就是那个‘他日见之不晚’。

没料到如今自己就要见宋仁宗了。

吴中复一直在叮嘱章越,章越只是努力地点头,等真正回过神,吴中复已是说累了,而在场直讲都是带着笑容看着自己。

章越从众人目光的眼光中看到勉励。除了李觏外,这些讲官都教章越的课,批改过他的文章,也算是老师。

“我如你这般年纪,别说官员,连县学也未入。”

“我记得我是二十九岁时进士乙科,方才见得官家一面。”

“当年我在道旁正巧见官家出巡,时摊贩侵街占道,官家却不许人驱赶百姓,宁可御驾慢慢行矣。我也有幸在此第一次见了官家。”

“官家是宽仁之君,你无需担心,面君时如今天这般奏对即是。”

“是啊,官家最赏识读书人,何况你的三字诗已得到他的御笔钦点。”

众讲官你一言我一语善意提醒着章越,这令章越感觉亚历山大。

章越定了定神道:“学生先告退了。”

“也好。”

在场的讲官都继续投以鼓励的目光。

临走前,李觏叫住了章越,吩咐道:“官家下个月至太学之事,先不许道于旁人。”

章越道:“学生晓得。”

章越走出三鉴堂,想起当今这位官家,不得不说真是当之一个仁字。不过章越想起历史上王安石似有些不喜欢宋仁宗,颇有微词。

章越回到斋舍后,自然要面对舍友们自有一番盘问,不过他想起李觏的吩咐,倒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