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章越正在礼院轮值。

平日章越四日轮值一日,没有轮值每日也要来签押,若是宫里没事,便与吕夏卿在礼院喝茶。

章越正在坐堂,突然宫里来人传唤,称是经筵所有事,请章越入宫一趟。

章越没有多想,如今官家病倒了,韩琦交待他们这些侍从官都要谨慎着些,随时接令入宫。

章越扫了对方一眼问道:“怎么看你眼生的很,平日没在经筵所当差么?”

对方笑道:“小人平日在御药院当差,前几日才转至经筵所。”

章越听了笑道:“原来是在御药院当差,为何委屈至经筵所呢?”

章越本是随便一问,也没指着对方回答。对方言道:“小人恶了上面,故被打发至此。”

章越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记得御药院是任公公主事吧。”

对方神情微微异样,然后忙笑道:“正是如此,哎呀,难怪宫里都说章大官真是平易近人,没半点架子,果真不假,换其他大官哪肯如此与小人说这些话,连正眼也不瞧一眼。”

章越有个习惯,常与宫里人聊天,不拘对方出身,哪怕是扫洒之人也不例外。

这是章越性格使然,同时向电视里老一辈革命工作者学的,在任何地方都要与群众打成一片。

读书人常清高,常少了人情味,这是混职场的大忌。

听了对方奉承,章越自是高兴与堂吏交待了几句公事,大多衙门都是如此并没什么难事,下面吏人也是熟手,就算章越当值离院也是照常办公。

章越走出了官衙吩咐张恭套车,又对一名下人道:“今日出门甚冷,你回府让唐九亲自送件冬衣到宣德门等我。”

对方面微有难色,章越看向对方道:“不会误了你的差事吧。”

对方干笑道:“章大官,我怕久候不好。”

章越笑道:“也是,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对方道:“小人姓徐,贱名泰吉。”

章越点点头道:“好。”

当即章越上了马车,内宦徐泰吉见王恭孔武有力的样子,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这一幕被章越看在眼底。

马车至宣德门外下车。

车旁徐泰吉道:“去东偏口。”

章越问道:“为何不走西偏口?”

徐泰吉笑道:“大官忘了,今日去经筵所自是从东偏口近些。”

经筵所的英迩阁在崇政殿在皇宫靠东,不过章越以往入宫侍经筵都往西偏口走,先去政事堂拜见中书,再去崇政殿。

章越笑道:“我倒是失察了。不过我吩咐人拿着冬衣在西偏口等了,先去此处拿衣裳吧。”

徐泰吉不敢有违,当即随章越至西偏口。

章越来至西偏口却见这道出入宫门却关闭了。

西偏口人多,往往都是官员出入此地至政事堂向宰相奏事,至于宰执还可坐着车马从此穿过宣德门后下车,但今日却关了门。

这时唐九正好拿了冬衣在门外等候,章越与他使了个眼色。

马车又至东偏门。

之所以称偏门,因为此处不正对朝南,章越但见一排守门的皇城卒皆手持骨朵,候立在门旁。

章越走入东偏门后,却有一名皇城卒出面道:“官员宫里不许带随从。”

唐九道:“我等都是傔从,并非普通随人。再说以往我等多次出入宫中,并无不许傔从入内的规矩。”

皇城卒道:“哪来的以往规矩,如今宫中有事,约束门禁,自是不许。”

徐泰吉陪笑道:“章大官确有这么一说,如今不比平常。”

章越点点道:“也罢,唐九,张恭你们先回去。”

徐泰吉与皇城卒都是露出释然之色。

“章大官这边请!”

眼前是高高的宫墙,深宫大院,章越点了点头走了几步,突而停下脚步忙道:“坏了,我有劄子落在车上,我回去取便是。”

章越走得飞快,徐泰吉色变追了几步道:“章大官此时入宫已迟,不如让旁人去取吧。”

章越道:“此事关朝廷机密,哪容人旁观。”

说完章越更加快了脚步。

左右皇城卒欲拦,但唐九,张恭二人岂是好相与的,当即拦在前面。唐九张恭都是孔武有力之人,又是多年习武,尽管皇城卒人多,却被二人一并推搡开来。

在众人急呼中,章越扶着官帽仓惶急出东偏门上了马车,见张恭唐九跟来便连呼驾车。

于是在一群人追赶中,章越方才离了宫门。歇息片刻后,章越见无人追来定了定神。

唐九张恭齐问:“老爷怎么办?”

章越道:“去西偏门。”

当即章越至西偏门,等门开后与几名入政事堂奏事的官员,带着唐九张恭一并前往政事堂。

章越没有直接找韩琦,而是寻了欧阳修。欧阳修听了疑道:“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