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耗子掉在了米缸里,都不愿意爬出来了吗?

宁卫民确实是看这个,觉着这个好。

等看那个,他又觉着那个好,哪儿件儿也不愿意撒手。

于是乎,从此之后,他一有空就请认识的记者吃饭。

图的就是,想借用人家的记者证登个记,好去文物商店的“内柜”买东西。

当然,这种登记可不是那种,为了确定所有权的凭证。

而为了防止文物外流,签署的一份保证书。

内销文物有特别的规定,要确保从店里买走的东西,绝对不能赠送或转卖给外国人。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种便宜好是好啊,可却很像张士慧从莫斯科餐厅搞茅台酒,从“国通社”大院搞万宝路那两件事比较类似。

说白了,耳挖勺炒芝麻——小鼓捣油而已。

对宁卫民来说,实在有点不解渴。

这可不是他贪,关键是现在的宁卫民,同时把持着服装和工艺品的生意,手里的闲钱实在“淤”了。

别忘了,去年整整一年,他是有时间挣,没时间花啊。

光工艺品这块,每个月都是两万的纯利润在往他兜儿里蹦。

从5月份开始,服装尾货生意又走上了正规,两项相加,每月光外快就得七八万的利润。

这还不算下半年他上手的烟酒店生意呢。

要都算一起,他每月妥妥得赚上十万块了,绝对是这年头京城头一号的财主。

可就是因为太忙了,他一直只能凭借外企高管的身份,与街道的业务牵扯,把这些钱伪装成公款存进银行去。

这是唯一的处理方式。

所以即使刨去开烟酒店的两万五成本,留在缝纫社继续运营的十万资金。

还有去年把狗票补足了二十万枚,今年开年又买了两千五百张整版的猪票耗费的六万块。

如今他银行里的户头上也已经积攒了四十七八万了。

要比财力,别说皮尔·卡顿公司的所有高层绑一起也赶不上他。

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这些巨量的现金成了一种巨大的负担,多得烫手,多得咬手。

是一定得尽快花出去,是万万不能突破五十万大关的了。

这么一来,他要想赶紧把这些巨量资金浓缩成便于积存的财富。

终归还是得从不受任何限制,可大批购买的东西上想办法。

可到底买什么呢?

还是那句话,买东西不能瞎买。

一方面得考虑未来的升值潜力,眼下付出的成本代价,储存是否方便。

另一方面也得考虑品种投机时间差,便于在投机市场打接力赛。

继续收字画吗?

已经不大合适了。

因为1980年的5月,京城在港城举办了首次的出口商品展览会后。

就让港人惊喜地发现京城送去的书画和各类文玩摆件、工艺品是那么的便宜。

和本地存在着巨大的价差。

于是不但那些送去展览的东西被港人抢购一扫而空,也促使许多港城藏家开始来京城淘宝。

这样一来,自此京城就拉开的各类文玩字画涨价的大潮。

涨得最快的还恰恰就是书画类,和古籍类。

至今为止,小三年过去,书画的均价已经足足翻了四五倍之多。

齐白石已经二百八十块一平尺了,徐悲鸿和张大千二百三四,陆俨少和黄宾虹涨幅最少,也到了三十五一平尺。

虽然这价格也算是物有所值的吧,对比日后的升值幅度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可问题是宁卫民已经吃下去太多的精品字画,手里又握有巨款,不但眼界高了,胃口也大了。

他的心思是要买就买大尺幅的精品。

偏偏市面上要见到这样的力作已经那么容易了,得靠运气,题材未必好。

打个比方,要让他花个两千块就拿一幅齐白石的五六尺花卉走,五百块买个齐白石的扇面。

他一琢磨涨幅,这性价比可有点低啊,也有点费劲。

买是可以买的,可已经没太大吸引力了。

而瓷器、佛像、青铜器这样的古董又受到政策性严厉的监管,想吃个饱根本不可能。

木质家具最大的难题就是储存问题,潮了不行,太干也不行,耗子啃了更不行,需要的空间还大。

关键是价格也贵,好几十块买回去一个椅子,还只是鸡翅木的,松松垮垮还得修,这又何必呢?

所以最终退而求其次,也就剩下印石、翡翠、玉器这些东西了。

这些玩意的缺陷不用说。

由于外国人大部分是欣赏不了的,鉴赏品质又没有统一标准。

在时间上,就属于相对较晚才会热起来的投机品种,买下来恐怕长时间得忍受寂寞。

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不需要太多的空间,便于储存,就连着火都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