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在这几名牢卒和衙役的引领下,踏进了大理寺监牢的门槛,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腐败气息。

腐败的不止是牢房里的褥草,还有里面的或老或少的囚犯,他们都如同这大唐王朝一样进入了暮年,衰颓不堪。

他迎着木栏后衣衫褴褛的犯人们怪异眼神的洗礼,快速而熟练地转过了几个墙角,来到那间他曾经住了三年的牢房。

牢房里空空如也,不仅没有狄辛,连那个东瀛浪人上泉信渊也不见了踪影。

一个不妙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夔王终究比他快了一步,将狄辛杀死,并且毁尸灭迹。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血淋淋的褥草上,这血腥的一幕无疑见证了他的想法。

“狄辛去了哪里,你们知道吗?”他仍旧不甘心地向身边的这几人问了句。

“狄辛?”这几名牢卒和衙役听后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刘驽这才醒悟过来,像狄辛这样身份隐秘的人,这些平庸的牢卒和衙役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知道其姓名。

他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攥紧了拳头,只觉全身力气无处发泄。他转眼望向四周,企图从中发现狄辛仍然活着的蛛丝马迹。

由于未到饭点,那个负责打饭的牢头此刻正坐在墙角里一张发黑的木凳上。此处与狱中的各个牢房均相距甚远,即便有犯人嘶喊,声音传到此处后听上去也是极小。

那个打饭牢头悠闲地抖动着胖乎乎的二郎腿,看向刘驽的眼神似笑非笑。

刘驽觉出其中的异样,于是将跟在身边的牢卒和衙役尽数支开,快步走到打饭牢头的跟前,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位老人家,一个人在这里闷得慌,可想和我说点甚么?”

“老人家?”打饭牢头嘿嘿笑了起来,咧开嘴后,豁掉的门牙清晰可见,“我的年纪并不大,我想你肯定叫错人了。”

“人可能认错了,但是身份一定不会错。”刘驽听后微微一笑,原本紧张的情绪反倒放松了下来。

他有一种直觉,面前此人应该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哦,我只是一个打饭的牢头,难道还能有甚么其他身份?”打饭牢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仍旧在卖关子。

“大约半个多月前,一个满头扎着发辫的姑娘曾经带着个木盒来过这里一趟。她不慎丢了个木匣,而后再也没找着。”

刘驽紧盯着此人的眼睛,他无法忘记李菁当时带着夔王托付的木匣,第一次来此地与自己相见的情形。

“哦,竟有这等事儿?”打饭牢头故作惊讶,“这牢房里有很多人被关得久了,以至于头脑迷迷糊糊,每天都在问自己是谁,找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在哪里。即便如此,他们可从来没有丢过东西。”

“是吗?那是因为他们身无长物,没东西可丢。”刘驽冷冷地一笑,“当初那位姑娘丢了木匣之后,第一个怀疑的人可就是你。”

“那她肯定怀疑错了。”打饭牢头耸了耸肩,“我一个老人家的要她破木匣干甚,何必惹那个麻烦?”

“你真的不肯承认?”刘驽丹田暗运真气,双掌微微发力。

“为甚么要承认?”打饭牢头笑着反问,他瞅了眼刘驽的架势,心知对方想要动手,忙道:“除非……”

“除非甚么?”刘驽忙问道。

打饭牢头见刘驽紧跟着自己的话,不知不觉地落进了陷阱里,不禁笑得眯了眼,“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甚么条件?”刘驽心中生出警惕。

“加入米斗会!”打饭牢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大半截胳膊从袖中露出,上臂处的一个米斗状刺青清晰可见。

刘驽瞄了眼他臂上的刺青,微微一笑,“你们的总舵主袁龙城还真是个人物,将一个川西米斗会的触角伸得天下皆是,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你们的身影。”

打饭牢头哈哈一笑,凑至刘驽的耳边,低声道:“我们袁总舵主胸怀大志,这天下早晚会被他老人家收入掌中,他老人家所缺的只是一个时机而已。而你,有能力给他带来这样一个机会,并成为开国功臣。”

刘驽低头沉默不语,他不禁想起当初离开雍州城时丁铁曾向自己发出的警告——勿要介入朝廷和黄巢之间的纷争,以免让袁龙城渔翁得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仅是他本人,连同天下黎民都要跟着遭殃。

打饭牢头见他不说话,不禁皱了皱眉,“难道说阁下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袁总舵主能出多大的价码。”刘驽抬起来头,他倒是想试一试,这个袁龙城究竟有多大的野心。

“价码不小,比如说……”打饭牢头又一次凑到刘驽的耳朵旁边,“比如说狄辛并没有死,早在夔王派人来之前,我已经想办法将他转移到了另一个安全的地方,让那些杀手扑了空,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人。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个狄辛的身上肯定藏着很大的秘密,否则阁下不会这么急着找他。”

他话音未落,右手食指趁刘驽不备,向其风池穴疾速点